第161章 鬼新娘
那阵哭声,初时若有若无,仿佛隔著万水千山。
但转瞬之间,便近在咫尺。
像是无孔不入的寒风,直接穿透了张耀布下的灵力护盾,灌入他的脑海。
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悲伤,毫无徵兆地涌了上来。
他眼前的世界,开始被一层薄薄的血色所笼罩。
就连空气中流淌的煞气,都仿佛被染上了不祥的暗红,变得粘稠而压抑。
张耀猛地抬头,望向那抹猩红色的源头。
地平线上,一顶轿正踏著虚空,缓缓而来。
那轿的轿身,竟是由森森白骨拼凑而成,轿帘则是一张张风乾的人皮,上面还残留著扭曲而痛苦的表情。
抬著轿的,是四个穿著红衣的纸人。
没有头颅。
悽厉的嗩吶声不知从何处响起,与那新娘的哀泣声交织在一起,化作一种诡异的魔音,不断衝击著他的神魂。
他的视野开始阵阵发黑,眩晕感愈发强烈。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直接在他心底响起。
那是一种纯粹的意念,直接勾起了他內心最深处的执念。
对力量的渴望。
对返回家乡的期盼。
这种感觉,比影魔製造的幻术真实百倍,因为它並非虚构,而是源於他自己最真实的欲望。
就在他即將沉沦之际,紫府前辈的警告,如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响。
“勿生怜悯。”
“勿动欲望。”
张耀眼神中恢復了一丝清明,他毫不犹豫地猛咬舌尖。
剧痛混杂著血腥味,如一盆冰水当头浇下。
“【灵台清明咒】!”
一股清凉之意自识海升起,勉强抵御著那无孔不入的侵蚀。
轿內,那哀怨的哭泣声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触怒的,死寂的沉默。
一只苍白到毫无血色的鬼手,缓缓掀开了人皮轿帘,从中伸了出来。
那只手朝著张耀,遥遥一指。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却带来一股让空间都为之凝固的恐怖威压。
紫府境。
张耀瞳孔骤缩,【镇岳金钟】瞬间催发到极致,暗金色的巨钟將他牢牢护在其中。
下一刻,那苍白的指尖,轻轻点在了金钟之上。
“咔嚓——”
坚不可摧的二阶中品灵器,竟连一息都未能撑住,钟体表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
“砰!”
伴隨著一声巨响,【镇岳金钟】彻底炸裂开来,化作无数碎片四散飞射。
硬拼,必死无疑。
电光火石之间,张耀的脑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然。
他没有去看那顶轿,而是將目光死死锁定在了那四个无头的抬轿纸人身上。
【雷殛天罗】!
一张由无数银白色电蛇交织成的死亡罗网,猛地张开,將四个纸人尽数笼罩。
与此同时,【焱金索】化作一道金色流光,没有攻击,而是如灵蛇般缠绕而上,將四个纸人死死捆住。
“滋滋——”
被雷电与纯阳灵力击中,纸人的身体瞬间冒出黑烟,动作变得僵硬迟缓。
原本平稳的轿,顿时剧烈地晃动起来,向一侧倾斜。
机会!
张耀不顾一切地將体內近半灵力,疯狂注入双腿。
他整个人化作一道流光,头也不回地向著与鬼新娘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不敢回头。
因为就在他逃离的瞬间,他感到一股足以冻结灵魂的阴冷目光,死死地锁定在了他的后背。
他將秘术催动到了极限,身形在荒原上拉出一道长长的残影。
不知逃了多久,直到体內灵力近乎枯竭,那股如芒在背的恐怖感觉,才终於缓缓消散。
他一个踉蹌,停下脚步,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气。
“逃出来了……”
他喃喃自语,心有余悸。
然而,当他抬起左手,准备从储物袋中取出丹药恢復时,目光却瞬间凝固。
手腕上,一个血红色的“契”字烙印,极其鲜艷,散发著丝丝灼热。
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他猛地抬头环顾四周,瞳孔骤然收缩。
周围的景物……竟是如此熟悉。
那块他刚刚扶著的岩石,分明就是他一炷香前经过的地方!
他根本没有逃远,而是在一片无形的鬼打墙中兜著圈子。
“不好!”
话音未落,手腕上的烙印猛地一烫!
周围的景象开始剧烈扭曲,脚下的荒原大地如同融化的蜡油般翻滚、下沉。
浓郁的煞气从四面八方匯聚而来,化作灰黑色的浓雾,遮蔽了一切。
在浓雾的中心,一座巨大而古朴的宅院,从虚无中缓缓升起,拔地而坐。
宅院的建筑风格极为古老,飞檐斗拱。
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那紧闭的朱漆大门之上,高高悬掛著两个巨大的惨白色灯笼。
微弱的烛火在其中摇曳,映照出灯笼上用鲜血写就的、触目惊心的大字——
“囍”!
“吱呀——”
大门无风自开,门內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手腕上的烙印爆发出一股无法抗拒的拉扯力,仿佛一条无形的锁链,將精疲力竭的张耀一步步拖向那座死亡宅院。
一步踏入大门,仿佛穿过了一层水幕。
眼前的黑暗瞬间被刺目的红色所取代。
张耀发现自己已身处一座张灯结彩的宏伟礼堂之中。
四周红烛高照,映得满堂血亮。
他下意识地低头一看,瞳孔猛地一缩。
自己身上那件在战斗中破损的青色法衣,不知何时已经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套针脚细密、绣著狰狞金龙的鲜红新郎婚服。
礼堂两旁,坐满了“宾客”。
那些宾客的形態千奇百怪。
有的缺了头颅,断了手臂,伤口处还渗著暗黑色的粘稠液体。
有的身体呈现出半透明的虚影,腹腔空空荡荡,能看到对面的景象。
更多的,则是穿著古老服饰、面容僵硬惨白的纸人。
它们全都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一双双或空洞、或怨毒、或麻木的眼睛,全都死死聚焦在张耀的身上。
仿佛他是什么绝世的美味。
而在礼堂尽头的主位上,凤冠霞帔的鬼新娘正安静地端坐著。
她盖著红盖头,看不清具体的容貌。
但那股紫府境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潮水,將整个礼堂化作了她的领域。
在这片领域之中,张耀感觉自己体內的灵力像是被冻结的江河,运转晦涩,根本无法调动分毫。
他就像一个被蛛网死死缠住的飞虫。
除了思想,再无任何反抗之力。
张耀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恐惧。
他此刻唯一的武器,只剩下了自己的头脑与心计。
一个没有五官的纸人,穿著一身不伦不类的司仪长袍,僵硬地挪动到礼堂中央。
它用一种尖锐而乾涩,仿佛枯叶摩擦的声音,高声喊道。
“吉时已到,新人拜堂。”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无法抗拒的压力陡然降临在张耀的肩上。
这股力量推著他,迫使他转身。
他与那凤冠霞帔的鬼新娘並肩而立,中间只隔了三尺距离。
阴冷的气息混合著一股陈腐的怨气,从那红盖头下丝丝缕缕地溢出。
“一拜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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