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耀的脸色,却比之前更加苍白。

他盘膝坐下,试图运转功法恢復灵力。

然而,这里的灵气稀薄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恢復速度慢如龟爬。

而空气中无处不在的煞气,却像附骨之蛆,不断侵蚀著他的护体灵光与神魂。

他必须时刻分出一部分灵力,来抵御这种侵蚀。

此消彼长之下,若无外物补充,他的灵力只会越来越少。

张耀毫不犹豫地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把下品灵石,握在掌心,开始吸收。

灵石中的灵力,是他眼下唯一的依靠。

他將那几枚暗红色的晶体小心翼翼地收起,决定先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选择了一条乾涸的河床,沿著它向前行进。

这条路相对平坦,也最有可能通往有水源或者生机的地方。

然而,仅仅走出数里,河床两侧的石壁上,一条潜伏的巨蟒猛然暴起。

那巨蟒的身体早已石化,坚硬无比,寻常法术落在上面,只能溅起几点火星。

张耀耗费了近半个时辰,动用了肉身雷涅境的力量,才堪堪砸碎了它的头颅。

灵力又消耗了一大截。

第二天,当他穿过一片枯骨林时,又遭到了盘踞在林中的腐尸鸟群的袭击。

那些怪鸟会喷射出带有剧毒的灰色雾气,不仅能腐蚀灵光,更能迷惑心神。

张耀不得不祭出【镇岳金钟】,將自己牢牢护住,再以神通逐一斩杀。

一场大战下来,他储物袋中的灵石,又消耗了近千枚。

第三天。

连续的战斗与灵力消耗,让张耀几乎达到了极限。

山樑的另一侧,是一处相对避风的山谷。

而在那山谷深处,一缕若有若无的青色炊烟,正裊裊升起,飘向那片血红色的天空。

张耀的脚步,猛地顿住。

他的心臟,在沉寂了三天之后,第一次剧烈地跳动起来。

烟。

有人。

他没有立刻衝过去,三天来与死地凶兽的搏杀,早已將他骨子里的警惕磨礪到了极致。

他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激动,收敛全身气息,將【焱金索】化为最不起眼的护腕,一步步向那山谷深处挪去。

山谷的入口,出现在眼前。

一层极其黯淡的,几乎透明的光罩,如同一个倒扣的碗,將整个谷地笼罩其中。

光罩上,有微弱的力量在流淌,不像是灵力,反而像是煞气。

透过光罩,他看到了一个简陋到堪称原始的村落。

几十座用黑色的兽骨与灰白的石头搭建的破烂屋子,杂乱地分布在谷地中。

一些穿著兽皮与破烂布料的村民,正围著一口巨大的石锅,脸上带著麻木的期待。

张耀的目光,落在了村口。

那里站著两名守卫。

他们手中握著磨得发亮的兽骨长矛,身上穿著粗糙的皮甲,眼神警惕地扫视著村外的荒野。

这两个人,身上没有丝毫灵力波动。

是连炼气期都未曾踏入的先天境武者。

在这片连筑基修士都朝不保夕的绝地,竟然有凡人能够存活。

张耀的身影,从一块巨石后缓缓走出。

“什么人!”

两名守卫几乎是瞬间就发现了他,手中的骨矛“唰”地一下对准了他,摆出了防御的姿態。

他们的声音沙哑,带著长久未与外人交流的生涩。

当他们看清张耀的模样时,警惕的眼神中,瞬间被巨大的惊愕所取代。

那是一种看到了不可能之事的表情。

“外…外来者?”

其中一名较为年长的守卫,声音都在颤抖。

“你…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张耀没有回答,只是平静地看著他们,表明自己没有敌意。

这里的每一处细节,都透著诡异。

他的出现,很快惊动了村落里的人。

一个拄著一根黑色木杖,身形佝僂的老者,在几个村民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

老者身上的气息,让张耀的眉头微微一皱。

炼气一层。

微弱,虚浮,仿佛风中残烛。

是这个村子里,唯一的一名修士。

“这位道友,请勿惊慌。”

老者走到光罩边缘,隔著那层薄薄的光幕,用一种混浊却带著几分探究的目光打量著张耀。

“老朽陈木,是此地村长。”

他的声音很慢,仿佛每一个字都耗费了巨大的力气。

“在下张耀,无意中流落至此。”

张耀拱了拱手,言简意賅。

陈木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瞭然,又带著一丝深深的悲哀,他挥了挥手,示意守卫放下武器。

“能活著走到这里,道友的本事,远非我等能比。”

“请进吧。”

他掐动了一个极其简单的法诀,那层黯淡的光罩上,无声地裂开一道可供一人通过的门户。

张耀略一沉吟,迈步走了进去。

穿过光罩的瞬间,那股无处不在的暴虐煞气,被削弱了九成以上。

虽然依旧存在,却不再那么咄咄逼人。

村长陈木將他引到一间相对宽敞的石屋中。

屋內陈设简陋,只有一张石桌,几个石凳。

“道友,可是从外界而来?”

陈木为他倒了一杯浑浊的水,开门见山地问道。

张耀点了点头。

陈木长长地嘆了一口气,那声嘆息里,饱含著万千无奈与绝望。

“又一个可怜人。”

“这里,被我们这些遗民称作『暗墟界』。”

暗墟界。

张耀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

“暗墟界?”

“敢问前辈,此地究竟是何处,为何会如此…荒凉?”

陈木苦涩地摇了摇头,浑浊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石屋的屋顶,望向那片永恆的血色天空。

“这里,曾是上古的一处秘境圣地。”

“但在万年之前,一场席捲了整个修真界的大劫,將这片圣地彻底打碎,並將它的残骸,打入了无尽的虚空深处。”

“从那以后,这里就成了一座与世隔绝的牢笼。”

老者的声音,仿佛在诉说著一段与自己无关的古老传说,可那份刻在骨子里的悲凉,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牢笼?”

张耀的心,猛地一沉。

“道友应该已经感觉到了。”

“这里的灵气稀薄得可以忽略不计,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暴虐煞气。”

“在这种地方,我辈修士的实力会被大幅压制,而那些被煞气侵染了灵智的妖兽,却会变得更加狂暴。”

“我们这些人的祖先,便是当年那场大劫中的倖存者,还有一些,是和道友你一样,不幸误入此地的修士。”

“万年了。”

“整整万年,一代又一代的人被困死在这里,修为倒退,血脉衰竭,直到如今,整个村子,也只剩下老朽这一个不中用的炼气初期。”

张耀沉默了。

他终於明白,为何这里的守卫是凡人,为何最强者只有炼气初期。

不是他们不努力。

而是在这片绝望的天地里,能够活下去,本身就是一种奢求。

“道友。”

张耀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著陈木,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

“可有离开此界的方法?”

石屋內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陈木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僵硬了一下。

他看著张耀眼中那尚未熄灭的希望之火,过了很久,才缓缓地,吐出了几个字。

“没有。”

“歷史上,无数修士,穷其一生,都在寻找出路。”

“但全都失败了。”

“最终的结局,都只是化作这片黑土上的一具枯骨。”

“道友,认命吧。”

陈木的声音,瞬间敲碎了张耀心中刚刚升起的那一丝侥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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