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暗墟界
张耀的脸色,却比之前更加苍白。
他盘膝坐下,试图运转功法恢復灵力。
然而,这里的灵气稀薄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恢復速度慢如龟爬。
而空气中无处不在的煞气,却像附骨之蛆,不断侵蚀著他的护体灵光与神魂。
他必须时刻分出一部分灵力,来抵御这种侵蚀。
此消彼长之下,若无外物补充,他的灵力只会越来越少。
张耀毫不犹豫地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把下品灵石,握在掌心,开始吸收。
灵石中的灵力,是他眼下唯一的依靠。
他將那几枚暗红色的晶体小心翼翼地收起,决定先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选择了一条乾涸的河床,沿著它向前行进。
这条路相对平坦,也最有可能通往有水源或者生机的地方。
然而,仅仅走出数里,河床两侧的石壁上,一条潜伏的巨蟒猛然暴起。
那巨蟒的身体早已石化,坚硬无比,寻常法术落在上面,只能溅起几点火星。
张耀耗费了近半个时辰,动用了肉身雷涅境的力量,才堪堪砸碎了它的头颅。
灵力又消耗了一大截。
第二天,当他穿过一片枯骨林时,又遭到了盘踞在林中的腐尸鸟群的袭击。
那些怪鸟会喷射出带有剧毒的灰色雾气,不仅能腐蚀灵光,更能迷惑心神。
张耀不得不祭出【镇岳金钟】,將自己牢牢护住,再以神通逐一斩杀。
一场大战下来,他储物袋中的灵石,又消耗了近千枚。
第三天。
连续的战斗与灵力消耗,让张耀几乎达到了极限。
山樑的另一侧,是一处相对避风的山谷。
而在那山谷深处,一缕若有若无的青色炊烟,正裊裊升起,飘向那片血红色的天空。
张耀的脚步,猛地顿住。
他的心臟,在沉寂了三天之后,第一次剧烈地跳动起来。
烟。
有人。
他没有立刻衝过去,三天来与死地凶兽的搏杀,早已將他骨子里的警惕磨礪到了极致。
他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激动,收敛全身气息,將【焱金索】化为最不起眼的护腕,一步步向那山谷深处挪去。
山谷的入口,出现在眼前。
一层极其黯淡的,几乎透明的光罩,如同一个倒扣的碗,將整个谷地笼罩其中。
光罩上,有微弱的力量在流淌,不像是灵力,反而像是煞气。
透过光罩,他看到了一个简陋到堪称原始的村落。
几十座用黑色的兽骨与灰白的石头搭建的破烂屋子,杂乱地分布在谷地中。
一些穿著兽皮与破烂布料的村民,正围著一口巨大的石锅,脸上带著麻木的期待。
张耀的目光,落在了村口。
那里站著两名守卫。
他们手中握著磨得发亮的兽骨长矛,身上穿著粗糙的皮甲,眼神警惕地扫视著村外的荒野。
这两个人,身上没有丝毫灵力波动。
是连炼气期都未曾踏入的先天境武者。
在这片连筑基修士都朝不保夕的绝地,竟然有凡人能够存活。
张耀的身影,从一块巨石后缓缓走出。
“什么人!”
两名守卫几乎是瞬间就发现了他,手中的骨矛“唰”地一下对准了他,摆出了防御的姿態。
他们的声音沙哑,带著长久未与外人交流的生涩。
当他们看清张耀的模样时,警惕的眼神中,瞬间被巨大的惊愕所取代。
那是一种看到了不可能之事的表情。
“外…外来者?”
其中一名较为年长的守卫,声音都在颤抖。
“你…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张耀没有回答,只是平静地看著他们,表明自己没有敌意。
这里的每一处细节,都透著诡异。
他的出现,很快惊动了村落里的人。
一个拄著一根黑色木杖,身形佝僂的老者,在几个村民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
老者身上的气息,让张耀的眉头微微一皱。
炼气一层。
微弱,虚浮,仿佛风中残烛。
是这个村子里,唯一的一名修士。
“这位道友,请勿惊慌。”
老者走到光罩边缘,隔著那层薄薄的光幕,用一种混浊却带著几分探究的目光打量著张耀。
“老朽陈木,是此地村长。”
他的声音很慢,仿佛每一个字都耗费了巨大的力气。
“在下张耀,无意中流落至此。”
张耀拱了拱手,言简意賅。
陈木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瞭然,又带著一丝深深的悲哀,他挥了挥手,示意守卫放下武器。
“能活著走到这里,道友的本事,远非我等能比。”
“请进吧。”
他掐动了一个极其简单的法诀,那层黯淡的光罩上,无声地裂开一道可供一人通过的门户。
张耀略一沉吟,迈步走了进去。
穿过光罩的瞬间,那股无处不在的暴虐煞气,被削弱了九成以上。
虽然依旧存在,却不再那么咄咄逼人。
村长陈木將他引到一间相对宽敞的石屋中。
屋內陈设简陋,只有一张石桌,几个石凳。
“道友,可是从外界而来?”
陈木为他倒了一杯浑浊的水,开门见山地问道。
张耀点了点头。
陈木长长地嘆了一口气,那声嘆息里,饱含著万千无奈与绝望。
“又一个可怜人。”
“这里,被我们这些遗民称作『暗墟界』。”
暗墟界。
张耀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
“暗墟界?”
“敢问前辈,此地究竟是何处,为何会如此…荒凉?”
陈木苦涩地摇了摇头,浑浊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石屋的屋顶,望向那片永恆的血色天空。
“这里,曾是上古的一处秘境圣地。”
“但在万年之前,一场席捲了整个修真界的大劫,將这片圣地彻底打碎,並將它的残骸,打入了无尽的虚空深处。”
“从那以后,这里就成了一座与世隔绝的牢笼。”
老者的声音,仿佛在诉说著一段与自己无关的古老传说,可那份刻在骨子里的悲凉,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牢笼?”
张耀的心,猛地一沉。
“道友应该已经感觉到了。”
“这里的灵气稀薄得可以忽略不计,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暴虐煞气。”
“在这种地方,我辈修士的实力会被大幅压制,而那些被煞气侵染了灵智的妖兽,却会变得更加狂暴。”
“我们这些人的祖先,便是当年那场大劫中的倖存者,还有一些,是和道友你一样,不幸误入此地的修士。”
“万年了。”
“整整万年,一代又一代的人被困死在这里,修为倒退,血脉衰竭,直到如今,整个村子,也只剩下老朽这一个不中用的炼气初期。”
张耀沉默了。
他终於明白,为何这里的守卫是凡人,为何最强者只有炼气初期。
不是他们不努力。
而是在这片绝望的天地里,能够活下去,本身就是一种奢求。
“道友。”
张耀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著陈木,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
“可有离开此界的方法?”
石屋內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陈木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僵硬了一下。
他看著张耀眼中那尚未熄灭的希望之火,过了很久,才缓缓地,吐出了几个字。
“没有。”
“歷史上,无数修士,穷其一生,都在寻找出路。”
“但全都失败了。”
“最终的结局,都只是化作这片黑土上的一具枯骨。”
“道友,认命吧。”
陈木的声音,瞬间敲碎了张耀心中刚刚升起的那一丝侥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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