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服厂坐落在山坳里几排低矮的土坯房里。

空气里永远飘荡著一股絮、机油和汗味混杂的气味。

当李云龙带著警卫员虎子走进被服厂门板。

几十个埋头蹬机器的妇女,还有几个蔫头耷脑、一看就是从前线退下来的伤兵,齐刷刷抬起头。

“都他娘的看啥看?”

“老子脸上有?”

他几步走到屋子中央,

“老子叫李云龙!从今天起,就是这被服厂的头儿!”

这话一出,下面顿时一片嗡嗡的议论。

“报告…厂长,”

“俺们…俺们都是做军装的…”

“做军装?”

“看看!这针脚稀得能跑马!线头埋得……!

没等鬼子开枪,风一吹自个儿就开了襠!”。

厂房里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都他娘的给老子听好了!”

“从今儿起,老子这儿没那么多閒情逸致!

做军装,就跟老子在战场上打鬼子一样!

一针一线,那都是战士的命!

线头没埋好,就是给战士背后捅刀子!

针脚不密实,那就是战场上掉链子的逃兵!

你们手里这根针,就是枪!

“你!”

李云龙一指那缺胳膊老兵,“叫啥名?以前干啥的?”

“报告厂长!俺叫王老实!以前是29军17团三营的机枪手!忻口会战丟的胳膊!”

“王老实?”

“好!以后你就是这儿的…嗯…监管队长!”

“专管质量!谁做的活儿不达標,你就给老子记下来!”

“是!厂长!”

“还有你们!”

“针线功夫,你们是行家!”

“把你们给自家男人纳鞋底、缝袄的劲儿拿出来!”

“做得好,老子有赏!月底加餐,每人多二两油渣!”

“虎子!”

李云龙扭头,“带几个人,把库房里那些堆成山的布头、烂,都给老子清理出来!”

“还有,把窗户都给老子开开!透透气!这味儿太呛人!”

李云龙根本不懂什么精细管理,但他懂人,懂怎么调动积极性,更懂“规矩”二字。

他亲自製定了几个简单到粗暴的“工艺標准”:

针脚密度必须达到多少针/寸!

线头必须內藏不得外露!

关键部位(肩、肘、襠)必须打回针加固。

王老实成了严格的“判官”,瞪著他那只独眼,一丝不苟地检查。

做坏的,不仅返工,还得在饭堂门口掛名“示眾”。

做得又快又好的,李云龙说到做到,真金白银的油渣奖励,月底伙食明显改善的消息像风一样传开。

几天后,当旅部派来的后勤干事老郑,例行公事地走进被服厂,准备接收一批冬装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本瀰漫的灰尘和怪味淡了许多,窗户洞开,阳光洒进来。

几十台缝纫机发出的声音不再是慵懒的嗡嗡,而是带著一种紧绷节奏的噠噠噠!

每个人都埋著头,手上动作飞快,眼神专注,竟真有几分战场上的紧张感。

地上再也看不到乱丟的布头和线团,半成品和成品分门別类,码放得整整齐齐。

“这…这还是被服厂?”

老郑揉揉眼睛,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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