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爭,是一定要爭的
高育良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但他紧锁的眉头,已经舒展开来。
“第二,也是最关键的。”
祁同伟的声音压得更低了。
“赵立春给我们设下的,是一条死路。”
“一条看上去鲜著锦,实则通往悬崖的死路。”
“但这条死路里,却蕴含著生机。”
“我们爭,是为了抓住这一丝生机。我们退,是为了避开那必死的结局。”
“只要我们还留在牌桌上,只要我祁同伟还是公安厅长,我们就永远有翻盘的机会。”
“可一旦被踢出局,那就什么都完了。”
书房里,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只有墙上的掛钟,在滴答作响,仿佛在为这场惊心动魄的谋划,计算著节拍。
许久,高育良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他看著祁同伟,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好你个祁同伟。”
高育良靠在椅背上,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你这是把我这个老师,也当成枪来使了啊。”
他这话,带著几分自嘲。
是啊,要“大张旗鼓地爭”。
那冲在最前面的,必然是他这个省委副书记,汉大帮名义上的领袖。
到时候,声势造起来了,祁同伟瀟洒地一退,可他高育良怎么办?
別人会怎么看他?
一个连自己学生都保不住的省委副书记?
一个在与新书记的第一次交锋中就败下阵来的汉大帮掌门?
“我这张老脸,以后在省委还往哪儿搁?”
“等我退了,你再想爭,怕是更难了。”
这番话,带著一个老政治家对自身羽毛的爱惜,也带著对未来的深深忧虑。
祁同伟闻言,却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算计得逞的得意,反而带著一种发自內心的真诚。
“老师,您在省委机关待久了,可能有些事,不如我们这些基层上来的清楚。”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了厚重的窗帘一角。
外面是沉沉的夜色,星光黯淡。
“我们以前在基层抓捕,尤其是对付那些亡命徒,最忌讳的就是把人往死角里逼。”
“围三缺一,懂吗?”
“你把所有的路都堵死,他知道横竖都是死,那他就会豁出命来跟你拼个鱼死网破。”
“最后就算抓住了,我们自己人,也难免会有伤亡。”
“但你如果给他留一条看似能逃生的路,他的第一反应,绝不是跟你拼命,而是逃。”
“只要他一动摇,一转身,他的气势就泄了,露出的破绽,足够我们一击致命。”
祁同伟转过身,重新看向高育良。
“沙瑞金书记,就是那个拿著枪的抓捕者。”
“而我们,现在就像那个被堵在死角的……嫌疑人。”
“赵立春已经把我们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就等著沙书记来收网。”
“我们现在强行去爭,就是狗急跳墙,要跟人拼命。”
“结果,必然是两败俱伤,甚至是我们单方面的惨败。”
“而我提出的『退一步』,就是我们自己,给自己造出一条『生路』来。”
“我们主动退,不是认输,是向新书记表明,我们没有鱼死网破的恶意。”
“这既是保全我们自己,也是给了沙书记一个台阶下。”
高育良彻底听明白了。
他看著祁同伟,目光里只剩下纯粹的欣慰。
这个学生,是真的长大了。
他所站的高度,所看的角度,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这个老师。
他不再是那个只懂得用拳头和勇气去“胜天半子”的莽撞青年。
他学会了妥协,学会了迂迴,学会了在政治的棋盘上,用退让来换取更大的空间。
“至於我这个副省长……”
祁同伟的脸上,浮现出强大的自信。
“老师,您放心。”
“只要我还在公安厅长的位置上,这个副省长,就是我的。”
“现在不上,以后也得上。”
“没人能抢走。”
“好。”
“好啊。”
“同伟,你能想到这一层,我就放心了。”
高育良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祁同伟身边,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祁同伟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沉静地看著窗外的夜色。
“放手去做吧。”
“天塌下来,有我这个老师给你顶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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