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颗精准射入胸膛的子弹。

它们没有在陈岩石的身上留下任何伤口,却在他的精神世界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陈岩石的身子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扶著石桌的手臂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感觉整个院子的阳光都匯聚成了一把利剑,刺得他睁不开眼。

院子里的蝉鸣声,此刻听来也格外聒噪,仿佛在无情地嘲笑著他的天真与愚蠢。

祁同伟静静地看著他。

他眼中的锐利不知何时已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近乎於怜悯的神色。

他转身走回屋檐下,拿起桌上那个印著“为人民服务”的旧搪瓷缸子,接了满满一缸凉白开。

然后,他重新走到陈岩石面前,將水缸递了过去。

动作平稳,没有多余的声响。

陈岩石的嘴唇乾裂,眼神涣散地盯著那只熟悉的水缸。

他下意识地接了过来。

冰凉的触感从掌心传来,让他混沌的大脑有了一丝清明。

他仰起头,將一整缸水“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

水珠顺著他布满皱纹的嘴角滑落,浸湿了胸前的衣襟。

“咳咳……”

他被呛得咳嗽起来,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你……”

他终於缓过气,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死死瞪著祁同伟。

“你为什么不早说!”

“你是不是早就看出来了?”

“你就眼睁睁地看著我像个傻子一样,被那帮人推到台前当枪使?”

“看著我这个老傢伙被人利用,你心里是不是很痛快?”

祁同伟没有回答。

他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却没有点燃,只是夹在指间慢慢地转动。

“陈叔。”

他终於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波澜。

“如果在工厂门口,当著几百个情绪激动的工人,我把这些话说出来,您猜会发生什么?”

陈岩石一滯。

“现场会立刻失控。”

祁同伟的目光投向远方,仿佛能穿透院墙,看到那混乱的场面。

“愤怒的工人会把矛头指向谁?”

“是那个躲在背后的人,还是我这个戳破他们美梦的公安厅长?”

“一旦发生踩踏,一旦有人动手伤人,这个责任谁来负?”

“是我,祁同伟。”

他收回目光,重新落在陈岩石的脸上。

“我是汉东省公安厅厅长,我的首要职责,是维护社会治安稳定。”

“不是在现场跟一群被煽动的人讲道理。”

“我的个人情绪,从来不会带进我的工作里。”

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锋利的意味。

“陈叔,我知道您心里有个『第二检察院』,您嫉恶如仇,眼里揉不得沙子。”

“只要您觉得谁是坏人,您就要把他揪出来,让他接受人民的审判。”

“这在过去,或许是革命热情,是英雄本色。”

祁同伟向前走了一小步,菸头几乎要点到陈岩石的鼻尖。

“可现在是什么时代了?”

“我们国家现在要的,是法治,不是人治。”

“您的『第二检察院』,恰恰是在用人治的思维,去干涉法治的尊严。”

“您大笔一挥,就给蔡成功定了性,您振臂一呼,就剥夺了山水集团走法律程序的自由。”

“您觉得这是在伸张正义,可这跟我们国家现在要走的方向,是完全背道而驰的。”

话音落下,整个院子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趴在厨房门框边,一直悄悄观望的王馥真,此刻眼中异彩连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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