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日军进攻的哨音悽厉地划破黄昏。罗店的血肉磨盘,开始了它最后的、最疯狂的旋转。

刺刀出鞘的金属摩擦声如同死神的低语,连成一片,在罗店燃烧的废墟上迴荡。

林风的声音——“全旅上刺刀!”——像冰冷的钢钎,將这绝望的决绝狠狠楔进每一个士兵的骨髓。

夕阳的残光和月浦方向冲天的大火交织,將断壁残垣染成一片悽厉的血红,也照亮了阵地上一张张被硝烟燻黑、写满疲惫与疯狂的面孔。

“龟儿子们!开席了!” 老周沙哑的川音如同破锣,却带著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他佝僂的腰猛地挺直,布满老茧的手从焦黑的木桩上“噌”地拔出那把磨得鋥亮的菜刀。

刀刃映著血与火,寒光凛冽。他不再看任何人,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前方开始涌动的土黄色潮水,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第一个迎著日军进攻的锋线冲了出去!

那件油腻的伙夫围裙,在硝烟中猎猎翻飞,如同一面破碎的旗帜。

“杀——!!!” 李维明的嘶吼彻底撕裂了喉咙。

他碎裂的镜片后,那双曾闪烁著算计与阴鷙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玉石俱焚的疯狂。

他猛地將別在胸口的那支染血钢笔拔下,狠狠掷向扑来的日军,仿佛要將那“精忠报国”的信念化作最后一击。

隨即,他挺著上了刺刀的中正式步枪,紧跟著老周那道佝僂却决绝的背影,义无反顾地撞入敌群!文书替他挡刀时溅在脸上的血,此刻滚烫得如同岩浆。

阵地上倖存的士兵,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轰然爆发!

没有建制,没有章法,只有最原始的血勇和刻骨的仇恨。

伤兵拖著残躯,用仅剩的力气將刺刀捅向敌人的下腹;断了胳膊的士兵用牙齿咬开手榴弹拉环,滚入日军密集处;连旅部仅存的几个文弱参谋,也红著眼,举著工兵锹、砖块,嚎叫著扑了上去!

白刃战瞬间在每一寸焦土上爆发。

刺刀捅入肉体的“噗嗤”声、枪托砸碎骨头的闷响、濒死的惨嚎和野兽般的怒吼,取代了枪炮的轰鸣,成为这片修罗场的主旋律。

老周的菜刀在人群中翻飞,刀刃卷了,沾满了红白之物,他就用刀背狠狠砸,用拳头打,用牙咬!

一个日军军曹挥刀砍向他的后背,他竟不闪不避,回身一刀捅进对方小腹,两人扭打著滚进燃烧的瓦砾堆,瞬间被烈焰吞噬!

李维明被三个日军围住,刺刀在他身上划开数道血口。

他踉蹌后退,背靠在一堵半塌的砖墙。就在一柄刺刀即將洞穿他胸膛的瞬间,侧面废墟里猛地扑出一个身影!

是那个断了右臂的通讯兵!他用仅存的左臂死死抱住日军持枪的手,张开嘴,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咬在对方的咽喉上!

滚烫的鲜血喷了李维明一脸。日军士兵发出嗬嗬的怪叫,通讯兵如同嗜血的狼,牙齿深深嵌入气管,至死不放!

李维明趁机一刺刀结果了敌人,他扶住通讯兵缓缓滑倒的身体,那年轻的脸上沾满血污,眼睛瞪得大大的,望著被烟尘遮蔽的天空。

右翼,仅存的两门pak37炮管滚烫,炮手几乎死绝。代理三团的三营长亲自操炮!

“放!”他目眥欲裂,瞄准一辆衝过火线的九七式坦克侧后装甲薄弱处。

轰!炮弹精准命中,坦克尾部冒出浓烟。但几乎同时,日军伴隨步兵的掷弹筒砸了过来!

轰隆!炮位被爆炸淹没,三营长和最后几名炮手消失在火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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