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口井,像一只凝视著天空的、乾涸的眼球。

井边的几个村民,动作迟缓得如同提线木偶,正用一个破了口的瓦罐,重复著打水、喝水的动作。

浑浊的井水顺著他们乾裂的嘴角流下,浸湿了破烂的衣襟。

他们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仿佛喝下的不是水,而是延续痛苦的毒药。

不行!

绝对不行!

李崢的脑子里像是有根弦被狠狠拨动,嗡嗡作响。

他用尽了刚刚积攒起来的一点力气,手脚並用地从地上爬起来,身体摇摇晃晃,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婴儿。

“站住!”

他的嗓子沙哑得厉害,发出的声音像两块砂纸在摩擦。

“那水……不能喝!”

井边的几个村民动作一滯,缓缓转过头,麻木的眼神落在了李崢身上。

没人说话。

他们只是看著他,眼神里带著一种死寂的漠然,仿佛在看一个胡言乱语的疯子。

一个离井口最近的壮汉,面黄肌瘦,眼窝深陷,他根本没理会李崢,舀起一捧水就要往嘴里送。

“我叫你別喝!”

李崢怒吼一声,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个箭步冲了过去,狠狠撞在壮汉的手臂上。

“哗啦——”

浑浊的井水洒了一地,瞬间渗入乾裂的黄土,消失不见。

壮汉猛地扭过头,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李崢,嘴唇翕动,吐出两个字。

“你……找死!”

他扬起砂锅大的拳头,就要朝著李崢的脸上砸下来。

李崢没有躲。

他迎著对方的目光,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喝了这水,你们所有人都会死得更快!这水里有脏东西,有瘟疫!”

拳头停在了半空中。

壮汉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瘟疫。

这个词,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狠狠扎进了在场每个人的心里。

他们不怕死,他们早就活够了。

但他们怕那种上吐下泻,活活把人折磨成乾尸的瘟疫。

一个蹲在角落里的老者,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他看著李崢,浑浊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哀求。

“后生……不喝水……也是个死啊……”

“是啊,不喝水,难道活活渴死吗?”

“这小子是不是饿疯了,开始说胡话了?”

人群中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怀疑和不耐烦重新占据了上风。

李崢深吸一口气,他明白,跟一群连饭都吃不饱的古代村民解释什么叫“细菌”、“病毒”,无异於对牛弹琴。

他必须用他们能看懂的方式,证明给他们看!

“给我一个陶罐!一口锅也行!”

李崢的目光扫过眾人,声音不大,却带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没人动。

李崢不再求人,他自己踉踉蹌蹌地在一个倒塌的茅草屋废墟里翻找起来。

很快,他找到了一个满是裂纹,但好歹没漏底的破陶罐。

他又在附近找了一些枯草和干树枝,然后从一户人家门前还未完全熄灭的灰烬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了一点火种。

他就在井边不远处,笨拙地架起了陶罐,將火种引燃。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著他。

大灾之年,连烧火的柴禾都金贵无比,这小子竟然用来烧一罐谁都喝得够够的井水?

李崢不理会他们的目光,他用瓦罐从井里打上小半罐水,架在火上。

火焰舔舐著陶罐的底部,发出“噼啪”的轻响。

时间一点点过去。

陶罐里的水开始冒出细小的气泡,然后,气泡越来越大,水面开始翻滚。

“咕嘟……咕嘟……”

一股白色的水汽蒸腾而上。

“开了!水开了!”

一个小孩指著陶罐,惊讶地叫了起来。

李崢没有说话,他等到水彻底沸腾了一会儿,才用两根树枝,小心地將滚烫的陶罐挪到一边。

他指著陶罐,对围观的眾人说:“等它凉下来,你们自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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