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平台屹立不倒！朱马：他驯服了河神！

空气黏稠如沸胶，窒闷地堵在肺里。没有动员，没有口號。林晓东那句“加速”的命令，烧红的铁钎直烙神经。恐惧被一种更原始、更疯狂的情绪取代——在毁灭降临之前，与时间赛跑！

“吼！”鲁平赤裸上身，几天下来已成古铜色的肌肉賁张，如山岩隆起。他放弃两人一组，独自掌控沉重的衝击钻铁砣。绳索在他手中飞速拉升，每一次砸下，都伴隨胸腔怒吼。泥浆四溅，溅了他满头满脸，他却浑然不觉，眼中只有那个必须贯穿的桩点。

工地上，几十个这样的场景同时上演。本地工人们被朱马的吼声和中国人的决绝感染，他们不再颤抖，不再祈祷，而是將对河神的敬畏，转化成手中撼动大地的力量。

“桩位b-7，深度不够！再加半米！沙土配比三號方案，快！”陈浩声音嘶哑，他守在临时工棚里，那里已成工地神经中枢。汗水顺额角流下，滴在发黄图纸上，晕开一小片墨跡。他靠简陋工具和仪器，不断分析现场泥土样本，根据含水量细微变化，实时调整砂桩深度和密度。他的大脑，就是这片混乱工地上唯一的超级计算机。

“陈浩，数据！”李小雨疾风般衝进工棚，將一份刚记录完的表格拍在桌上。她脸上、身上，到处是泥点，草帽不知去向，头髮被汗水和泥水黏成一缕缕，狼狈不堪，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她甚至来不及喝水，抓起陈浩刚算出的新图纸，迅捷衝出，尖锐的哨声划破工地，將最新指令传达给每个小组。

整个工地，在林晓东调度下，变成一部以人力为齿轮，以求生欲为燃料的疯狂机器。而林晓东，就是这部机器的主轴。他站在工地最高处，那只空油桶上，挺立如雕塑。他的目光冷静得可怕，扫过每个角落。哪里进度慢了，哪里混乱，他都会用最简洁的指令，或者乾脆直接衝过去，亲手解决问题。

“卡尔凡先生，让所有人把食物和饮水集中起来！统一分配！现在开始，任何人不准私自离开岗位！”

“朱马！让右翼的人加快速度！他们的衝击钻角度偏了！”他的声音不大，却有奇异的穿透力，能压过所有嘈杂，清晰传到每个人耳里。他的镇定，稳住了这片即將被风暴撕碎的军心。

天，越来越暗。铅云如幕，从上游滚滚而来，缓缓遮蔽天空。风开始呼啸，捲起地上红土和草屑，形成一个个小型旋风。空气中，泥土和腐草的腥气愈发浓重。

“轰隆！”第一声沉闷雷鸣，从天际尽头传来，远古巨兽甦醒前的咆哮。工人们动作明显迟滯了一下。

“看什么看！天塌下来，有林教授顶著！干活！”朱马的咆哮震耳欲聋，他一把抢过愣住的年轻工人手里的铁锤，亲自抡起，狠狠砸向固定桩的木楔。

卡尔凡彻底绝望。他像游魂般在营地边缘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一会儿向上帝祷告，一会儿咒骂这群不要命的疯子。他数次想衝上去拉住林晓东，却被那双冷静到没有一丝波澜的眼睛逼退。他不敢。他从那年轻的中国教授眼中，看到一种他无法理解的东西。那不是自信，也不是勇敢，而是一种……对结局瞭然於胸的平静。仿佛他不是在对抗一场天灾，而是在观看一场早已写好剧本的戏剧。

河水汹涌上涨。原本浑浊的黄褐色河水，顏色更深，流速加快。一些上游衝下的枯枝败叶，开始在水面打旋。

“听……你们听！”一个工人突然停下手中活计，侧耳倾听，脸上血色尽褪。所有人安静下来。风声中，夹杂著低沉、持续不断的“嗡嗡”声，正从上游传来。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千军万马正从地平线下奔腾而来。

是洪峰！

“林教授！来不及了！真的来不及了！”卡尔凡连滚带爬衝到油桶下，抱著林晓东的腿，哭喊道，“我们快跑吧！求求你了！”

“平台！还差最后一道工序！夯实！！”林晓东根本没理他，对著所有人发出最后的吼声。

所有的工人，所有的学生，在这一刻爆发出最后的潜力。他们將成袋的沙土倾倒在平台表层，然后用最原始的石硪，一下，一下，狠狠砸向地面。

“一！二！嘿！”

“一！二！嘿！”號子声在工地上空迴荡，悲壮而决绝。那“嗡嗡”的轰鸣声，已成震耳欲聋的咆哮！大地开始微微颤抖。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那毁灭性的力量，已近在咫尺。

“成了！”鲁平將最后一块石硪砸下，整个平台表面被压得平整而坚实。

“所有人！撤退！带上所有工具！向营地高处撤退！快！”林晓东从油桶上一跃而下，声音第一次带上急切。

这一次，没人再有任何犹豫。所有人扔下手里的东西，连滚带爬朝著营地后方地势较高的地方跑去。他们刚刚撤离不到一百米，那头洪水的巨兽，终於露出狰狞面目。

一道高达数米的、掺杂泥沙和树木的浑浊水墙，以雷霆万钧之势，从上游河道拐角处猛扑而出！那不是水，那是一堵移动的山脉，裹挟著摧毁一切的力量！

“轰——！”水墙狠狠撞上河中央那两个法国人留下的桥墩。巨大的混凝土结构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剧烈晃动。其中一个桥墩顶部，瞬间被削去一大块，混凝土碎块捲入洪流。

所有人都被这末日景象嚇得肝胆俱裂，瘫软在地。李小雨和几个女生下意识尖叫，陈浩死死抓住身边一棵树，脸色惨白。洪峰主力冲向下游，翻涌的浪头漫过河岸，巨爪般拍向他们刚刚完工的平台！

“完了……”卡尔凡闭上眼睛，不忍再看。

在所有人注视中，那片小小的、由沙土构成的平台，瞬间被浑浊洪水吞没。没有激起多大的浪，就那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狂暴河水之下。

世界瞬间凝滯。每个人的心，都沉入谷底。

失败了。终究还是失败了。在鲁菲吉河“河神”面前，人类的智慧和努力，显得如此渺小，如此不堪一击。

然而，林晓东没有动。他依然站在那里，如標枪，死死盯著被洪水覆盖的区域。洪水的峰头过去，水位以可见速度缓缓回落。浑浊水流依旧湍急，但那堵骇人水墙已消失。渐渐地，被淹没的河岸重新露出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