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的夜晚,寒风凛冽。但连霍高速的试验路段却灯火通明,巨大的摊铺机发出低沉的轰鸣,刚铺下的沥青混合料冒著滚滚热气。几十名工人围在旁边,神情专注又紧张,火光与灯光將他们的脸庞映照得通红。沥青特有的刺鼻气味瀰漫在空气中,与沙漠的粗獷气息交织在一起。

林晓东没有待在温暖的指挥车里,而是直接站在滚烫的沥青旁。他脱掉了外套,只穿著一件沾满油污的工作服,亲自上阵示范。他拿起一个长杆红外测温枪,半跪在地上,对准刚摊铺好的路面。

“看这里!”他大声喊道,確保每个人都能听见,“摊铺机出来的温度是170度,这是最佳状態!但你们记住,我们的有效作业窗口非常短!”他站起身,指著身后缓缓跟进的钢轮压路机,“初压必须在160度以上完成!慢一点,匀速,把虚高的部分压实。老王,你来开!”

被点名的老师傅有些紧张地爬上压路机。林晓东直接跳上压路机的踏板,站在驾驶室旁边。“別急,稳住!两遍静压,把初始强度做出来!对,就是这样!”

初压完成,林晓东又跳下来,拿起取芯器,迅速钻出一个样本,用卡尺测量厚度和密度。“初压后的密实度要达到92%以上,这个才算合格!”他把滚烫的样本传给工人们看,“任何一个环节的数据不对,整段路都要废掉重来!”

“林工,那要是温度没达到要求,或者压实没到位,怎么办?”一个老工人举手提问,脸上带著担忧。

“问得好!”林晓东指著跟在后面的轮胎压路机,语气变得无比严厉,“如果温度低於140度,復压就没意义了!轮胎压路机的作用是揉搓,封闭表面的空隙,靠的是材料自身的塑性!温度不够,它就搓不动,等於白干!来,我给你们示范接缝怎么处理!”

他拿起一把铁锹,亲自上手,將摊铺带边缘的冷料铲掉,再用热沥青仔细地填补,用烙铁烫平,动作嫻熟得像个干了二十年的老铺路工。“纵向接缝是路面的癌症!处理不好,雨水渗进去,冬天一冻,路面就从这里开始裂!我们的每一分钱,流的每一滴汗,都会因为一条小小的裂缝,前功尽弃!”

苏晴站在不远处,她不仅负责用本子飞快地记录下林晓东强调的每一个技术参数和操作要点,还要將这些数据整理成简单易懂的流程图,方便工人们记忆。篝火与车灯的光芒在她脸上跳跃,將她精致的侧顏勾勒得格外美丽。她看著那个在机器轰鸣声中从容指挥、亲身示范的男人,那份沉稳与专业,是她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仿佛…他不再是那个锋芒毕露的天才少年,而是一位真正经歷过千帆过尽、对工程的每一个细节都瞭然於胸的掌舵者。

趁著休息的间隙,苏晴递给他一杯热水,低声唤道:“林晓东。”

“嗯?”林晓东喝了一口热水,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我觉得你比以前更成熟了。”苏晴的目光带著审视,又含著心疼,“以前的你,虽然才华横溢,但总有些急躁,甚至带著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衝劲。现在的你,做事更加稳重,考虑问题也更全面,更懂得如何与人协作,如何应对突发状况。”

她看著他,眼中深情涌动,仿佛想看透他內心深处隱藏的秘密,“就像是……经歷过天崩地裂的洗礼,而后浴火重生。”

林晓东心头一凛。浴火重生?这女人,真是敏锐得可怕。如果她知道他重活了一世,经歷过无数次失败、绝望和教训,她还会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著他?他心底苦涩,但嘴上只是淡淡回应:“可能是肩上的责任重了吧。毕竟,这关係到千万人出行安全,关係到国家基建的未来。”

他没有看苏晴,而是將目光投向远方,那片漆黑的沙漠深处,那里仿佛藏著他无法言说的秘密。

在林晓东近乎苛刻的现场把控下,最后一段路面的铺装工作滴水不漏地完成了。

当最后一台压路机驶离路面,整个工地陷入了一种奇特的寂静。前一刻还是震耳欲聋的轰鸣,此刻只剩下沙漠夜晚的寒风在呜咽。所有工人都没动,他们站在崭新平整的黑色路面上,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一个月后,验收的日子到了。交通部的验收专家组组长正是周明局长,但他今天眉头紧缩,更像是名不苟言笑的“黑脸包公”。他背著手,围著试验路段走了整整两圈,时不时蹲下去,用手套摩挲著路面,表情严肃得像是要从鸡蛋里挑出骨头。

“取芯。”周局长吐出两个字,言简意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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