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第二日,天光大亮。

黎言清睡到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腹中早已是飢肠轆轆。他推开隔壁聂远道的房门,见那书生正坐在桌前,揉著发痛的太阳穴,一副宿醉未醒的模样。

“走吧,聂秀才,”黎言清拍了拍他的肩膀,“吃饭去。”

两人下了楼,在客栈大堂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店小二见是他们,脸上立刻堆起了笑,麻利地提著茶壶过来。

“二位客官,今儿想吃点什么?荤的素的,小店都备著。”

黎言清也不理会身旁还在醒酒的聂远道,自顾自地將那写著菜名的木牌拿了过来,扫了一眼,便朗声道:“荤的。”

他顿了顿,像是要將这几日腹中的油水都补回来似的,一口气报了下去。

“燕翅熊掌,猪蹄虎鞭。”

“牛筋鹅肝,鸡腿鸭肠。”

也不管有什么忌口的,反正他也只是个野道士,哪知道什么道家忌讳。

一长串菜名报下来,別说那店小二听得一愣一愣的,就连一旁的聂远道,脸色都绿了几分。

“客……客官,您二位……吃得完吗?”店小二结结巴巴地问道。

“只管上便是。”黎言清摆了摆手,示意他快去。

等到小二一走,他才转过头,对著聂远道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聂秀才,今日的饭菜钱,依旧是要你出哦?”

那聂远道眼角狠狠地抽了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不用道长提醒,聂某哪天不愿赌服输?”

“那便好。”黎言清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继续问道,“那今日,聂秀才可是还要与贫道比拼酒力?”

聂远道看了一眼桌上那还没上齐的饭菜,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那早已乾瘪的钱袋,刚到嘴边的一句“奉陪到底”,又被他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他乾咳了两声,端起茶杯,强作镇定地说道:“最近几日饮酒颇多,略感头疼。道长,来日再比,来日再比。”

黎言清见他这副模样,再也忍不住,连忙別过脸去,双肩不住地抖动,憋笑憋得脸通红。

不多时,一盘盘珍饈美味便流水般地端了上来。两人也不再多言,当即便风捲残云起来。一顿饭吃完,桌上杯盘狼藉,两人皆是心满意足地靠在了椅背上。

黎言清看向窗外,此时正值秋季,街上行人往来,神色安详,一派平和景象。只是那街边的梧桐,叶子早已枯黄,风一吹,便打著旋儿地飘落下来,平添了几分萧瑟。

风从窗欞的缝隙里吹了进来,带著一丝微寒。

算起来,自己再来到这个世界,不知不觉,又是两三月过去了。

“道长在看何处?”身旁的聂远道见他望著窗外出神,开口问道。

黎言清收回目光,端起茶杯,语气里带著一丝莫名的感慨:“看贫道的一生。好似这风中落叶,不知何处归宗。”

聂远道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瞭然的笑意:“道长可是想家了?”

黎言清回过神来,修正了一下表情,恢復了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哈哈一笑。

“那倒不是,”他摆了摆手,义正言辞地说道,“贫道只是还在想,何时才能除尽这世间邪祟,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他说得慷慨激昂,仿佛自己真是个心怀天下、以苍生为己任的得道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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