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言清也不客气,直接踏进屋內,然后顺手將腋下夹著的小男孩往地上一放,还把那装了五两银子的袋子还给了他。
小男孩双脚一沾地,像是得了大赦,赶忙跑去桌边,划亮一根火柴,將那盏小小的煤油灯点燃,然后再把装银子的袋子放好。
他记得母亲的话,又从水缸里舀了一碗水,双手捧著,小心翼翼地递到黎言清面前。
“道长,喝水。”他的声音还有些怯生生的。
黎言清接过碗,入手冰凉,显然是没烧过的生水。
但他並不介意,直接喝了。
小男孩转身便拿起扫帚,开始默默地收拾起屋里的杂物,动作很是麻利。
“居士贵姓?”黎言清的目光转向那依旧扶著麻绳站立的女人。
“妾身姓周。这孩子,名叫做范满,平日里都唤他满儿。道长若不嫌弃,也这么叫他就行。”
黎言清点了点头,目光扫过这空荡荡,没有一丝喜气的屋子,又问道。
“周居士,我看外面家家户户都在庆祝知翼节,为何你家中……却不见半点节日气氛?”
他这话问得隨意,像是不经意的閒聊。
此时,范满刚好收拾完屋角的一堆乾柴,听到了黎言清和他母亲的对话。他小小的身子一顿,似乎想衝过来说些什么,嘴巴都张开了。
可还没等他发出声音,周氏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察觉到了儿子的意图。她没有回头,只是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
“满儿!”
范满被这一声喊得浑身一哆嗦,刚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低下头,噤了声。
黎言清將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已然明了。
“看来,这背后,果然藏著什么难言之隱。”
他不动声色,换上了一副温和的语气,对周氏说道。
“周居士但说无妨,贫道並非永安城人士,只是个路过的方外之人,听过便忘了,不会与外人道也。”
周氏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
昏黄的灯火在她脸上投下摇曳的光影,让她那张本就消瘦的脸庞更显憔悴。最终,她轻轻嘆了一口气。
“不瞒道长说。”
她缓缓开口,声音里带著一丝追忆的沙哑。
“十年前,我家虽算不上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靠著一间小铺子,温饱也不成问题。那时候的永安城,也远没有现在这般……这般推崇天將大人。”
“忽地有一日,城里的太守大人忽然颁下告示,说是在城南那座山上,出了位天將大人,是能保佑我们全城百姓发家致富的真神仙。”
周氏的话还没说完,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范满,却再也忍不住了。他猛地抬起头,抢著接话道:
“哪是什么神仙!分明就是个吃人的妖魔!”
听到范满那句充满恨意的吃人妖魔,黎言清眉毛一挑,目光落在了这个小男孩身上。
“范小居士,为何这么说?”
这一次,周氏没有再出声阻止,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任由儿子將那些压抑在心底多年的话,一股脑地倾诉出来。
“那狗贼太守,定是和那妖魔勾结了!”
范满的拳头捏得紧紧的。
“自从有了那天將大人,每几个月,城里就要选出五十男和五十女,不论年龄大小,说是上山去祭拜,去取那劳什子的翼。”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翼倒是取回来了,可那些上山的人,却一个都没见回来过!”
“那狗贼太守却跟城里人说,是他们自愿留在了山上,享神仙的福气去了!我呸!什么神仙福气,分明就是被那妖魔给吃了!”
范满越说越激动,眼圈也渐渐红了。
“开头那两年,还有不少人去太守府门前闹,想討个说法。可是……可是后来,靠著那翼带来的金钱和好处,城里人日子越过越好,渐渐地,就再也没人去问那些失踪的人了。他们……他们都见利忘义!”
说到这里,范满的声音哽咽了,他抬起袖子,狠狠地擦了一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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