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言清推门而入。
室內仍保持著那夜婚事时的布置:堂前贴著的“囍”字已捲起半边,微风过时发出簌簌声。红烛未曾点燃,安静地横在供案两端。
床上,是早已乾涸的血跡,大片大片地溅在红被与床褥之间,似猩红开。空气中尚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与脂粉混合的味道,令他眉头一皱。
黎言清站在门槛前,久久未语。
梦中之景,与此间无二。若非当日梦境太过清晰,他此刻恐怕也只以为是人言添饰之说。
他曾在梦中做过新郎。
而那身红衣之下,藏著的,却不是人类的骨肉,而是妖祟的贪婪与血腥。
“果然是一场註定的局。”
黎言清轻声开口,不是感慨,是確认。
隨后退了出去,转身將门轻轻合上。
他向段家取了些乾粮和水袋,与段匡告辞,又向师父王渊虹一揖作別。
“你当真要一个人去?万一……”
“师父留守段家,以防妖物夜晚下山,再生事端。”
---
上山的路比他记忆中更清晰些,毕竟曾走过一遍,如今再走,只觉石阶虽湿滑,却无初来时的茫然。
脚下偶有乱石、藤蔓,若非他脚步稳实,早已绊倒好几次。
终於,熟悉的破庙出现在视野尽头。
仍是那副模样,一处残破不堪的荒庙,庙门半开,瓦片坠落,檐角倾斜。庙门口几块石砖歪斜著,像是早年信眾铺设的香道,如今早已废弃。
庙中最显眼的,便是那尊被砸断了头颅的神像。像身犹存,衣袍开裂斑驳,但本应庄严的神首却不知所踪,只留一个黑洞洞的断口,令人生怵。
黎言清缓步而入,轻车熟路地走至神像前坐下,將背上的包裹放在身侧,取出乾粮,隨意啃了几口。
山中安静得近乎诡异,除了偶有鸟雀惊鸣,便只剩风声拂枝。
他靠著断神像而坐,目光平静地扫过庙中各处,心中不觉浮出那句老人言:
“一人不入庙。”
庙者,神之地。无神之庙,更是阴气聚地。
他自然知晓,这种地方久无香火供奉,阳气不存,又身居深山,极易成为孤魂野鬼、精怪妖邪的聚集之所。
更何况,这里已经是他梦中妖物现身之地。
“破庙阴寒,削人阳气,聚山中煞气,最容易引来那些东西……”
黎言清喃喃道了一句,目光落在破败香案上。
旧香炉早已裂开,供案上散落著些香灰和纸烬,角落里还有鼠咬痕跡。
他抬手,將寻妖符取出,运气催动。
隨即鼻间嗅到一股淡淡的腥臭。
黎言清神情凝重:这味道虽淡,但確实是妖气。
“看来,果真离此不远。”
他將手按在包上,包內还藏著急行符,王渊虹赠他的那把铁剑,还有秘密武器。
今日来此,就是要等那妖现身。
若画皮真藏於此庙,那便再好不过。若它未在,迟早也会感受到这里阳气渐盛、道符布布,来此探查。
黎言清便在这儿守著。
守一个夜晚,或者两个。
总之,只要它还在这座山里,它就一定会来。
山风再起,捲起地上枯叶。
断头神像依旧俯视著庙中静坐的少年。
一人不入庙,而他偏入其內。
引妖伏身,斩邪除祟。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