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陈野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那陈野再问夫子,若有一位朝廷重臣暗中勾结魔宗,图谋不轨!其妻子因仰慕於我,甘愿背弃其夫,將罪证交予我手,助我將其绳之以法,最终使朝堂免於一场浩劫,万民免於一场灾祸!请问夫子,此事,是正是邪?”

这个问题一出,景昭寧的呼吸猛地一滯,那双清冷如寒潭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因为这个假设太刁钻了。

是正是邪?

从动机上看,那女子的仰慕之情正是她最为不齿的情孽,是污秽不堪的。

可从结果上看,扳倒魔宗奸细,拯救万民,又是她所追求的大义。

以邪恶的动机,达成了正义的结果。

这……该如何论断?

陈野听到了她內心的剧烈挣扎。

【这……这是诡辩!以情孽为引,行苟且之事,岂能与匡扶正义混为一谈?】

【可若非如此,奸臣的罪证又如何能到手?若为了所谓的道心纯粹而放任奸臣祸乱朝纲,那这道又有何用?】

【该死!此人好一张利嘴!】

看著景昭寧那变幻不定的脸色,陈野乘胜追击,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在夫子眼中,情孽是煞,是浊气,是修行路上的绊脚石,必欲除之而后快。”

“但在陈野眼中,人心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所以情之一字本身並无对错,用之於正则为正,用之於邪则为邪。”

“说白了,夫子所修的是斩尽世间一切不平的无情杀伐道,而陈野所求的是驾驭人心,以最小代价达成目的的有情权谋道。”

“你我道不同,又何来对错高下之分?”

这一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景昭寧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有情权谋道?

驾驭人心?

这是她从未听过的理论,更是与她所学所信的公羊春秋之道背道而驰!

她一直以为,天下大道殊途同归,最终都应是堂皇正大,光明磊落。

可眼前这个男人,却公然宣称自己走的是一条利用人心,玩弄情感的道路,甚至还將其上升到了与自己並列的道的高度!

这是对她信仰的公然挑衅!

景昭寧身上的威压猛然一收,庭院中凝固的空气重新开始流动。

陈野顿感压力一轻,暗自鬆了口气,知道自己刚才那番话已经成功地动摇了对方的道心。

然而他终究还是低估了一位儒道强者的骄傲,以及公羊学派那刚猛决绝的本性。

道心被动摇,对景昭寧而言不是反思,而是奇耻大辱!

她看著陈野,那张精致的脸上讥誚之色尽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杀意。

“好一个有情权谋道!”

“既然你自詡能驾驭人心,那我今日便让你亲眼看看,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你那套自欺欺人的歪理邪说是何等的脆弱,何等的不堪一击!”

“今日,我便要废了你这身沾满情孽的污秽修为,看你还如何心向大道!”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猛地抬起右手。

嗡!

空气发出一声剧烈的震颤,一道耀眼夺目的白色光华在她的掌心凝聚,迅速化作一柄三尺长的光刃。

那光刃之上,浩然正气流转,却不带丝毫温和,只有纯粹到极致的锋芒与杀伐之意,仿佛能斩断世间一切有形无形之物!

隨后景昭寧手腕一抖,那一道由浩然正气凝聚而成的光刃,携带著无匹杀伐之意,当头斩落。

空气被撕裂,发出尖锐的悲鸣。

庭院中的石砖地面甚至在光刃未至之前便已经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裂痕,那是被纯粹的锋芒之气压迫所致。

然而面对这恐怖一击,陈野却不闪不避,甚至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著,身形挺拔如松,目光平静如水,直直迎向那斩落的光刃,也迎向景昭寧那双冰冷的眸子。

没有恐惧,没有慌乱,更没有求饶。

那份超乎寻常的镇定,仿佛斩向他的不是一道夺命的光刃,而是一阵拂面的清风。

嗡——

光刃在陈野的眉心三寸之前戛然而止。

狂暴的劲气以他为中心轰然炸开,吹得他月白色的衣袍猎猎作响,满头黑髮狂舞不休,但他脚下的步子却未曾移动半分。

景昭寧维持著挥刃的姿势,眼中那必杀的决绝已经被一抹浓浓的惊诧与不解所取代。

她设想过陈野的种种反应。

他可能会惊慌失措地躲避,可能会色厉內荏地搬出玄镜司或者他姐姐的名头来压自己,甚至可能会跪地求饶。

但她唯独没有想到陈野会如此平静地坦然赴死。

这份胆气跟定力绝不是一个普通的紈絝子弟所能拥有的。

“为何不避?”

景昭寧终於开口,声音依旧清冷,但那刺骨的杀意却已消散了大半。

陈野微微一笑。

他当然不避。

因为就在景昭寧动手的瞬间,他已经通过心弦之主天赋清晰听到了她內心的真实想法。

【哼,巧言令色之徒!我便用杀招逼你,看你还如何保持镇定!若你丑態毕露,惊慌失措,便证明你心性虚浮,道心不稳,废了你也是替天行道!】

【若你真有胆气硬接,那我……】

景昭寧的內心在那一刻其实是矛盾的。

她既想用这一击来戳破陈野的偽装,又隱隱有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期待著陈野能证明他並不像自己想像中的那般不堪。

於是陈野赌景昭寧的道心不允许她真的斩杀一个没有表现出任何邪恶与反抗的朝廷官员。

当然,这些內心的博弈陈野是不会说出来的。

他看著景昭寧,脸上露出一种恰到好处的坦然,缓缓开口道:“因为我相信学宫景夫子,行的是匡扶正义之道,绝不会滥杀一个手无寸铁、一心为国的大陈命官。”

他没有说自己不怕死,而是將问题拋了回去,將自己的性命与景昭寧所坚守的道捆绑在了一起。

你若杀我,你便违背了你自己的道。

景昭寧闻言呼吸猛地一滯,那双清冷的眸子死死盯著陈野,仿佛要將他看穿。

这个男人,太聪明了,也太懂得如何利用人心了。

他总是能精准找到弱点,然后用最简单的话语將自己置於不败之地。

陈野没有给她继续思考和反驳的机会,他知道,对付景昭寧这种偏执之人就必须趁热打铁,彻底动摇她的认知。

他启动了巧舌如簧技能,声音变得更具感染力,继续说道:“夫子,你我道不同,这我承认。”

“你所修的道如烈火惊雷,讲究的是激浊扬清,斩尽世间一切妖邪!这需要一颗纯粹无瑕、非黑即白的道心,所以在您眼中,情孽是污秽,人心是诡辩。”

“但我不同。”

他的目光变得深邃,仿佛蕴含著无尽的星辰,“陈野身在朝堂,面对的不是青面獠牙的妖魔,而是戴著圣贤面具的魑魅魍魎,对付他们,光有浩然正气是不够的,还需要手段,需要权谋。”

“夫子斩的是妖魔之身,陈野诛的是诡诈之心,道不同,路亦不同,但我们的终点难道不都是为了还这天下一个朗朗乾坤吗?”

这一番话如洪钟大吕,重重敲击在景昭寧的心头。

诛的是诡诈之心……

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她不得不承认,陈野的话虽然听起来像是在为自己的浪荡行径辩解,但却又隱隱契合了某种她从未深思过的大道理。

就在她心神激盪之际,一股微不可查的念头被陈野通过心弦之主天赋悄无声息地植入了她的灵魂深处。

【此人虽言辞狡诈,但其所言也有几分道理,顏师兄看重他,或许另有深意】

这个念头就像一颗种子,在景昭寧那因为动摇而出现缝隙的道心之中悄然生根。

隨后她看向陈野的眼神也变得愈发复杂。

嗡!

那柄悬在陈野眉心之前的光刃突然化作点点白光,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景昭寧收回了手,身上的磅礴威压也如潮水般退去。

“歪理邪说!”

“但今日我暂且留你性命!”

她冷冷丟下这句话,似乎是在说服陈野,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然后景昭寧再不看陈野一眼,猛地一甩衣袖,整个人冲天而起,几个闪烁便消失在了天空之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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