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海上、月光下,一艘巨轮,如漆黑的鯤,逍遥的游荡著。
可惜,那连深海都能穿透的光,在这湮没了,它依旧是黑的。
游轮顶层,一间只有红黑色调的哥特欧式房间內,一个画有亚瑟王“王者之剑”的黑色圆桌上,围坐著六个戴有白色面具的人,他们的胸前依次掛著“k字”、“灰骷髏”、“黑手印”、“金三角”、“太阳王”和“八岐大蛇”徽章。
圆桌上,剑尖和尖柄所指的座位仍然空著,这似乎预示著参加这场圆桌会议的,还有两个更重要的人,只是不知道这两个人,究竟是魔鬼还是骑士。
游轮的甲板上,一场奢华的酒会,在罗马古典歌剧《今夜无法入睡》的演奏下,渐入佳境,那低沉而阴鬱的乐曲,正在黑暗中享受孤独,不愿唤醒那遥远的黎明。
角落里,一个中年男人,正在自己的厨架前,百无聊赖地转动著手中的厨刀,他的衬衫上沾满了油污,与酒会上高贵的人们,显得格格不入,仿佛这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兀自咀嚼著,那破晓前最优雅的伤。
男人一头凌乱不羈的中长发,搭配略显颓废的青皮胡,有些慵懒,有些痞气,还有一些忧伤。
“大叔,你好啊。”
一个女孩慕地闯入了男人的视野,她十五六岁的样子,一袭纯白色的吊带裙,纤细的小腿露在外面,茶色的长髮一如夏天的风,隨意不失优雅,无处安放的小手,捏著裙摆,那是初恋,曾有的味道。
世上似乎没有语言能形容女孩的美,这不禁让看尽了世间风雪月的男人,也乱了久违的芳华。
突然,女孩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落落大方。
男人先是猝不及防地楞了一下,旋即他放下手中的厨刀,弹了弹右边空空如也的袖口,尷尬地冲女孩笑了笑。
“不好意思,看起来,我只能用左手和你握手了。”
说著,男人的左手隨意在衬衣上抹了抹,这才和女孩的手握在了一起。
“对不起、真对不起,大叔,我不知道您没有……”
“哈哈,没什么,小姑娘,你找我有事吗?”
“厨师大叔,我好像在哪见过您。”
“是么?我很像厨师吗?”
“没有比您更像厨师的了。”
“哦?好吧!只是这么老土的搭訕方法,连我这个年纪的人都不用了。”
“是真的,而且在您身上,我还找闻到了一种特別熟悉的味道,这种味道,和我家里的一模一样,嗯,没错,就是土豆的味道。”
“土豆?”
“对了,大叔,我想起来了,我妈妈有一幅她画了无数次的画,也是在轮船上,画里有大海、星辰,嗯,还有一个男孩,在男孩的眼中,星辰、大海,黯然失色,只映照另一个身影,那似乎是他所有的、唯一的温柔。您和画上的男孩特別像,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他比您年轻,哦不,是您比他更成熟才对。”
“哈哈,小姑娘,你很会聊天啊,那你见过画中的人吗?”
“没有,那幅画她从来没画完过,她总是画著画著就一个人发呆,我问过她很多次,可她从来都不告诉我画中的人是谁,只是敷衍我说『一场后来也能想起的星辰、大海,不见得多好看,就是莫名觉得,挺难忘的!』大叔,你觉得那会不会是我妈妈她心中的白月光?”
“白月光?”
“是啊!『这世间有两种不相见,一种是错过了,一种是不得不永远藏在心底,统称为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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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纪不大,懂得倒不少,不过,你可要小心哦,你父亲要是知道,保不准会收拾你的?”
“我父亲才不捨得收拾我呢,再说他一个英伦人,怎么会知道白月光是什么意思呢?”
“你中文很不错,你也是英伦人吗?”
“我吗?只能算是半个英伦人,虽然我从小在伦敦长大,但我的母亲是中国人,所以我一直都想来中国,只是没想到,刚到这,我就能遇到您,真是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幸运的了。”
“哦,为什么,难道我有什么特別之处吗?”
“嗯,具体没什么特別的,是感觉,你好像什么都不缺,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哦——,还有吗?”
“还有就是,初见若能如故,喜也好,忧也好,皆是人生一件极幸运的事!当然最重要的是,您是一位厨师啊,大叔,厨师当然会做很多很多的好吃的了,所以,作为我在中国的第一个朋友,您能给我做一顿美食吗?”
“你这么说,倒真是我的荣幸了,那么,你想吃什么呢?”
“我妈妈跟我说,故乡的土豆比英伦的好吃多了,她小时候最爱吃的一道菜,就是她哥哥给她做的炒土豆丝,大叔,您能也给我做一个炒土豆丝吗?”
女孩的话,让男人一怔,炒土豆丝四个字,大抵比那满船的华烛更有几分情调,不禁让男人望向了远方。
女孩歪著头看著男人,在他的目光中,女孩似乎看到了过往,有留恋、有怀念,但更多的是缺憾。
一个男人,尤其是有点痞帅的中年男人,要是没有一丟丟肆意洒脱的颯爽英气,总归是一种缺憾。
注意到女孩在看他,男人似是忽然之间,就和他的“念念不忘”妥协了,平静的有些难以置信。
“小姑娘,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大叔,我饿了,您能先给我做炒土豆丝吗!好吃的话,我就先告诉您我的英文名字叫aurora.”
“哈哈,好吧、好吧,看样子你应该还有中文名字!”
只见男人从菜篮中,挑了一颗不怎么好看的绿皮土豆,放在两指之间一转,一拨,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男人的动作,直接让女孩看呆了,她张大了嘴,久久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眼前这个只有一只左手的男人,居然在弹指之间,仅用指甲便將一颗绿皮土豆的皮给拨了下来,而且还拨的乾乾净净。
让女孩震惊的还在后面,男人的厨刀时而缓,时而急,撞击在厨架上,竟產生了有频率的节奏感,那枚土豆就像养他的小宠物一般,跟隨著厨刀尽情飞舞。
当男人切完的时候,女孩这才发现,每一根土豆丝都像头髮一样纤细,而且,所有的土豆丝都是连在一起的,一根都没有断掉。
男人並没有给女孩过多的时间来震撼,很快,当一小盘炒土豆丝摆在女孩面前的时候,她已经止不住地咽口水了,她再也不顾及什么美少女风格了,直接用手抓著,就吃了起来。
看著这一幕,男人不禁感嘆造物主的神奇,一枚土豆就这样找到了它的归宿,也许土豆是快乐的,至少它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遇到了属於它的怦然心动,而自己,却没有……
不到十秒钟,女孩就吃完了,她显然是意犹未尽,舔了舔嘴唇,冲男人露出了两颗洁白的小虎牙。
“我妈妈说的果然没错,这里的土豆真的比英伦的好吃一百倍。耶!大叔,您可真是个好人。”
“好人?哈哈哈,已经很多年没人这么叫我了。”
“你怎么跑这来了!”
这时,一个穿著英式礼服的贵妇人,急匆匆的走到二人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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