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化城內突然到处点起了火头,一道道黑烟裹著烈焰直衝天空。喊杀声自四面八方传来,其中更混杂了无数百姓惊惶绝望的惊叫。

一个阴惻惻的声音覆盖了整个归化城:“儿郎们,尽情洗掠。今日一天,由得你们快活!”

雷鸣般的欢呼声从四下里传来,听那声音,竟然是归化城的东南西北四座城门同时被攻破,匪兵已经从四面八方涌了进来。

梧娘的身体剧烈的哆嗦了起来,她尖叫道:“林善~~~不,相公~~~不,老爷,您,您別走啊,遥儿,你要保住遥儿啊!”她一手拎起了嚇得面色惨澹的林遥,一溜烟的朝林善追了过去。

议事大厅內的家眾人以及诸多的主帖先生和药师一阵慌乱,倒是魏先生还有点大將的气派,急匆匆的点了几个护院的武师,吩咐他们將所有人聚集来了后院,准备凭藉著后院坚固的围墙和房舍进行抵抗。但是魏先生心里也没有底儿到底他们能抵抗多久,归化城被攻破的过程实在是太诡异了,怎么才几声雷鸣,这城池就破了?

若般坚固的城墙都被攻破,回春堂这不过三尺厚的后院围墙,又能抵挡多久?

面色阴沉的林善拎著林逍一路到了后院,衝进了林逍居住的杂物房,扯了一块包裹皮將林家的家谱以及一点儿散碎的金银、铜钱绑成了一个小小的包裹牢牢的扎在了林逍的腰间。不等林逍反应过来,林善就拎著林逍一路朝后院最荒僻的角落奔去。

回春堂后院的圃中,有一片黑漆漆的寸草不生的怪异土壤,据说这里以前种植过某种奇异的毒草,毒草死后毒性却残留在了土壤中,导致这里不仅是一根草都不生长,更是触者毙命。故而这一亩多的土地,绝对没人敢靠近。久而久之,因为无人打扫的缘故,这里已经变得遍地狼藉,黑色的土壤上满是腐烂的落叶和一些不知名的垃圾,隔著远远的就有一股子臭味隱隱飘来。

“爹爹,这里是?”林逍看到林善快速的奔向了这片回春堂內人人闻知色变的死地,不由得脸色也变了。

“乖儿莫怕!有丹令在身,土中剧毒伤不了你。”林善淡淡的哼了一声,突然一脚踏在了那块黑色的泥土中一块很不起眼的圆石上。地面轻轻的颤抖了一下,黑色的地面突然裂开了一条宽不过两尺的缝隙。林善夹著林逍,一步就跨进了裂缝中。地面再次轻轻的一晃,那裂缝消失得无影无踪。等得梧娘提著林遥衝到后院时,哪里还找得到林善、林逍的影子?

梧娘急得跳著脚的哭叫起来:“老爷啊,老爷,你就这么狠心丟下我们娘儿俩了?呜呜~~~遥儿也是你的儿子啊!”

林遥听得四面八方传来的越来越近的喊杀声,不由得也尖叫起来:“爹啊,救命,救命~孩儿错了,孩儿以后再也不敢了~”

究竟林遥以后再也不敢做什么,却是再没人知道了。

一条面上擦了菸灰,黑漆漆的脸上只有一对白眼仁多、黑眼仁少的大眼滴溜溜的乱转时才可见一点白色的大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蹦上了回春堂后院的墙头。大汉手持一柄长有六尺的特製强弓,眼看林遥在那里大声叫嚷,不由得『桀桀』一笑,搭弓、放箭,一道黑影有如毒蛇一般噬向了林遥的心口。

梧娘反应极快,她反手一抓,无比精准的抓住了长箭。

长箭上蕴含的力道並不强,以梧娘的修为,她完全可以震断箭矢,並將箭矢反弹回去击杀那大汉。

但是,就在梧娘体內真气要透体发出时,无端端的她闷哼了一声,两道鼻血自鼻孔中喷出,她浑身真气居然消散得乾乾净净。长箭『哧啦』一声擦过她的手掌,带起了一道数尺长的血箭,贯穿了林遥的心口,从他后心透了过去。

林遥低著头,呆呆的看著资金心口上那个茶杯口大小的透明窟窿。他艰难的抬起头来,嘴角慢慢的滴下了鲜血。他不可置信的看著同样面色僵硬的梧娘,乾巴巴的问道:“娘亲~您,怎么,不救救孩儿?孩儿,还不想死,孩儿,不想死~”

『咚』,林遥仰天倒在了地上,却是已经没有半点儿气息。

梧娘的眼睛猛的睁大,眼珠似乎都耷拉在了眼眶外。她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咯咯』声,身体剧烈的哆嗦著,慢慢的转过身体,望向了那名大汉。

又有几名同样面擦黑灰身穿黑色短劲装的大汉跳上了墙头,他们望著倒在地上的林遥和鼻孔下掛著鲜血的梧娘,不由得『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一名后来的大汉拍著那持弓大汉的肩膀乐道:“老五,你看你射杀了人家的姘头还是怎么的?这老娘子想要一口水吞了你呢!”

持弓的老五怪笑了几声,满不在乎的说道:“吞了老子?也得她有这么大的胃口!嘿嘿,老神仙布下了『四相锁魂阵』,管他归化城中有多少高手,现在都变得和小鸡儿一般,谁能吞了老子?”

另外一大汉则是轻轻的摸著下巴上的鬍鬚,朝梧娘品头论脚的指点道:“老是老了点,还有几分风情。二头领不就喜欢这种调调么?”

一干大汉全都笑了起来,他们纷纷跳下了墙头,『嘻嘻哈哈』的朝梧娘逼近。

梧娘眯著眼睛,眼珠里已经满是血丝。她一次次的调动体內的长青诀真气,但是每一次真气刚刚涌入经脉,就无端端的化为无形。每一股真气化去,就好像她的血肉也被吞噬了一部分,她的內伤是越来越重。她的鼻孔里两道血泉有如小溪一样淌下,鼻孔和嘴角,也渐渐的渗出了血丝。但是梧娘却好似没察觉到自己体內的痛楚,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们,杀死了遥儿!遥儿死了,死在他们的箭下!”

“谁杀了遥儿,谁就得为遥儿偿命!”

梧娘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狰狞疯狂的笑意。她的嘴角咧开,脸上突然蒙上了一层青幽幽的光泽。既然没办法调动体內的真气,每一次吐纳反而还將自己的伤势变得越来越重,那么,就乾脆自爆丹田好了。梧娘丹田內,一团青幽幽的气团猛的炸开,原本无比温和有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的长青真气,此刻变成了一条条发怒的狂龙,涌入了梧娘的经脉。

力量,再次回到了梧娘的体內。

梧娘双眸中闪过一道青光,她疯狂的大笑起来:“贼子,为我儿偿命!我的儿啊~~~”

一声悽厉的惨呼,梧娘化为满天的残影,飞扑向了那几条淫笑著逼向她的壮汉。

双掌有如铁板一样一次次的拍出,每一掌都蕴含了梧娘苦修三十余年的精纯真气。每一掌,都有千斤上下的力量;每一掌,都將那些大汉打得骨断筋裂,甚至有几掌从他们的身前破入,从他们的身后穿了出来。

『砰、砰』的闷响声震得回春堂的后院一阵阵的颤悠。梧娘憋足了一口气,在那一眨眼的功夫內挥出了近百掌,硬生生的將那几条壮汉打成了一摊碎肉。尤其是那持弓的老五,在地上根本已经看不出那曾经是一个人,那地里就只留下了一摊狼藉的血水。

“遥儿,遥儿啊~~~”梧娘体內真气一泻,血水滚滚从七窍中喷出,她仰天狂叫:“我的乖儿啊~~~”

“哼哼!”一声冰冷如刀的冷笑突然传来。一名打扮得不伦不类,穿了道袍却颳了一个大光头,左脚踏著一只生麻僧靴、右脚踏著一只锦缎云靴的中年人,突兀的出现在梧娘的身前。这人面容瘦削,皮肤黧黑,容貌一点儿都不打眼,只是一只巨大的鹰鉤鼻子,使得他凭空多了几分的阴鳩气息。他阴惻惻的看了梧娘一眼,冷笑道:“小妞,这几个人,是你杀的?”

梧娘咳嗽了一声,她体內的真气正有如阳光下的雪堆一样快速消融,隨之而去的还有她的生命。她冷冷的看著这怪人一眼,点头道:“是,又如何?”

怪人眯起了眼睛,淡淡的说道:“很好!”

双手合十放在胸前,怪人冷酷的笑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每次屠城之前,我总要给自己找点藉口。这一次,藉口有了!”

屠城,这般可怕的话在这怪人说来,却彷佛吃饭喝水一般轻鬆。一股子很深沉的酷戾味道自他言语中自然而然的飘出,逼得梧娘不由得色变退后了几步。这一刻,这怪人给梧娘的感觉,却有如回春堂曾经收购过的一条剧毒的『三头金蟒』,已经没有了一点儿人味,只有最惨厉的杀意和最凶残的杀心,梧娘何曾见过这般恐怖的人物?

怪人阴阴的一笑,隨手伸开右掌,一掌朝梧娘的心口按了下去。

归化城外,距离东南西北四个城门九十九丈的地方,分別竖起了一支高有十丈左右的大幡。黑色的幡体上,用红色的丝线绣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方灵兽。但是原本应该是正气盎然、神威凛凛的四方神兽在这大幡上,却满是一股子阴沉肃杀的邪气。一丝丝黑烟不断的自大幡渗出,慢慢的飘进归化城去。

每一座大幡下,都有十几名非僧非道的怪人盘膝而坐,懒洋洋的不知道在念叨著什么经文。

突然,这些怪人同时面露喜色的挺身而起,他们同时大喝道:“令主找到藉口了~~~黑刀,传令屠城!”

归化城的东门口,一名骑在一头独角野牛背上,身穿厚重的黑红色鎧甲,手持一柄丈八长大陌刀的狰狞壮汉听得这些怪人的吼声,不由得仰天欢呼起来:“儿郎们!屠城!屠城!不要洗掠了!妈的,屠城哪~~~哈哈哈,杀!”

大刀杆狠狠的对著坐下野牛的屁股拍了一记,大汉欢呼著带著近千名匪徒衝进了归化城。

回春堂后院那片黑色的毒土地下,是一间长宽不过丈许的小小石室。石室內有两个青石长案,长案上有两个白玉托盘,里面分別放了一个三指宽的蔚蓝色手鐲和一枚精巧的有如藤条编成的戒指。

石室正北向的墙壁上,则掛著一幅小小的条幅,上面是一个尺许见方的『丹』字。字体古朴浑厚,笔跡之间却又有一种似乎隨风飞去的出尘飘逸之意,林逍看著那个『丹』字,竟然就隱隱有点出神了。他深深的看了一眼那『丹』字中的一点,就觉得体內真气突然一阵蠢蠢欲动,似乎要破体而出。

林逍嚇了一大跳,这是什么鬼字,怎么会有这么古怪的力量。自己仅仅是看了它一眼,居然就能牵引自己体內的真气,写下这个字的人,却又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林逍正思忖这个问题,林善却已经粗暴的一脚將他踢倒在地,用力的按著他的脑袋朝那幅小小的条幅磕了九个响头。隨后,林善也跪在了地上,朝条幅膜拜道:“『大罗丹道』祖师在上,当今天下大乱,內有魔道之人兴风作浪,外门第一百零七代弟子林善无能,无法执掌这份產业,今日从权將『大罗丹道』外门执事一职传与弟子幼子林逍,还请祖师爷保佑,保佑林逍得免此难。”

不等林逍开口询问,林善就已经抓过了托盘上的手鐲和戒指,將其扣在了林逍的手上。林善无比麻利的挥出一指,刺了林逍眉心的一点热血滴在了手鐲和戒指上,原本闪烁著蔚蓝光芒的手鐲以及看上去青翠欲滴的藤条戒指,顿时收敛了光芒,变得普普通通,看上去就好似一块青铜做的粗陋手鐲以及小孩子无聊胡乱编制的藤条玩具。

“九渊鐲、回灵戒,这是本门的宝物,你切记要保护好。”林善拍打著林逍的脑袋,急促的说道:“这秘库看似隱秘,其实其中也有极大的隱患,上面那一片毒土,实在是过於碍眼。但爹爹却也没有更好的地方让你藏匿,乖儿,你就静静的在这里等待几天。”

林善长嘆道:“此番,若是你能得脱大难,日后自然有你的去处。”

他用力的搂住了林逍,用力的在林逍的额头亲了一口,大声叫道:“乖儿,记住!若是见了手中有丹令之人,你就哭求他们,一定要拜入门下,你的资质,是足够的!外门弟子,外门弟子~~~呵呵呵,『大罗丹道』外门一脉,今日却是要断绝了!”

林逍尖叫道:“爹爹!”他从林善的话中,听出了某些不甚吉利的徵兆。

林善一把封住了林逍的哑穴和几处重穴,林逍顿时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他只能拼命的睁大了眼睛,死死的望著林善。

林善无比怜爱的看著林逍,微笑道:“乖儿,记住,好好的活下去。一定要记住,我林家的祖先,是不能没有后人供奉香火的!”

轻轻的拍了拍林逍的脑袋,林善转身就走。他一边走一边冷声道:“这秘库,只有外门执事才能进入。故而,爹爹將执事之位传给了你,却也不算是违反了门派的规矩。现在,爹爹要去履行当年对你师祖的承诺了。有爹爹在,回春堂就在。爹爹死了,回春堂才能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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