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身侧,坐著县令钱炳坤,此时正一遍一遍用袖口擦著额头的汗。

在堂前的左手边,平阳李氏的族长李正源,竟也安然地坐在一张太师椅上。

他换上了一身锦袍,神態倨傲,仿佛他不是来受审,而是来观刑的。

在他的身侧,还坐著一个陌生的中年文士。

那文士约莫四十余岁,面容清瘦,留著一缕山羊须,身穿一件质地上乘的青色绸衫,双眼开闔之间,精光四射,透著一股洞悉人心的敏锐。

他显得很放鬆,手中甚至还把玩著两枚光滑的玉胆,与这肃杀的公堂格格不入。

陆青言的目光只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便从记忆中检索出了此人的信息。

方克。

东山郡郡城里最有名的讼师,人称“方三寸”。

据说此人一张铁嘴,能將黑的说成白的,死的说成活的。

他从不接寻常百姓的案子,只为那些达官显贵处理最棘手的麻烦,收费之高昂,令人咋舌。

看来,李正源为了今日,是下了血本了。

而在大堂的另一侧,则只孤零零地摆著两张略显寒酸的圆凳。

“陆县令,陆公子,请吧。”一名衙役面无表情地指了指那两张圆凳。

陆青言扶著父亲坐下。

陆远环顾四周,看著这诡异的场景,感受著李正源投来的那毫不掩饰的怨毒目光,这位为官半生的清流,气得浑身发抖,胸口剧烈起伏。

“张大人!”陆远挣扎著想要起身,“下官乃朝廷册封的广陵县令,李正源构陷朝廷命官,罪证確凿,为何……为何他不跪下受审,反而能与下官平起平坐?!”

这声质问,鏗鏘有力。

然而,高堂之上的张承志,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只是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用杯盖撇去浮沫,淡淡开口道:“陆县令,稍安勿躁。”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堂,也压下了陆远的气势。

“本官今日在此升堂,非为问罪,更非要立刻定夺谁是谁非。”

此言一出,李正源紧绷的嘴角微微一松,而陆远那原本就惨白的面色,更是沉下去了几分。

张承志將一切看在眼里,继续用他那慢条斯理的语调说道:“广陵风波,人尽皆知,其根源,便在陆、李两家。本官此来,正是要当著眾家父老的面,给两家一个说话的地方,也为这桩搅动满城的恩怨,做个公断。”

他刻意加重了“公断”二字,而非“审判”。

“冤讎宜解不宜结。朝廷法度,固然森严,但亦求人情事理之平。若能在此,將干戈化为玉帛,平息风雨,还广陵一个安寧和睦,方不负本官一番苦心,也才称得上是真正的为政之德。”

一番话说得是冠冕堂皇,滴水不漏,充满了上位者对下充满仁厚的体恤。

他既表明了自己重视此事,又巧妙地將自己从一个必须立刻做出裁决的“法官”,变成了一个旨在调停矛盾的“仲裁者”。

陆青言垂著眼帘,心中却已是冷笑不止。

好一个“非为问罪,乃为公断”!好一个“化干戈为玉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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