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远河做了一个梦，又或者做了许多梦，一个接著一个。
最初的梦很是奇怪，他先是来到一处满是碎石路的迷宫，同时脚掌软的像在踩，明明努力向前走，却总是小步小步前进。好在迷宫並不复杂，一番力不从心的跋涉后，总算来到出口。
出口处连接著一方舞台，他不知为何便在最佳观赏席入座，短暂的寂静后，舞台先是暗下来，隨后聚光灯亮起，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子站在舞台上，手拿小提琴，似乎是这舞台的主角。
冯远河看著她，便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女儿。
她们一样大的年纪，一样喜爱著音乐，如果……他被驀然袭来的悲伤淹没，却连哭泣都做不到，眼眶中的红丝如同他的懊悔一样，无能的积攒著。
再接著乐曲结束，周围场景忽然大变。
华丽的舞台成了简陋搭建的台子，豪华贵宾席也成了木板、篷布组成的“小单间”，变化来的太突然，让他一下子傻在原地。
而这过分真实的场景，让他一度怀疑自己是否中了什么新型迷药，是被人放晕后强行带到这里。
后面突然冒出来的，拦著他不让离开，还把手机搜去的中年汉子，更是让他坚信自己的推测——这人看著就不像好人。
但正对峙著，强烈困意袭来，他又不受控的睡过去。
再睁开眼时，看到的便是女儿赌气的脸。
“我不想学文也不想学理！我想做艺术生，想学音乐！”
冯远河怔怔看著她，轻易便想起这是他和女儿的第一次爭吵，在女儿高一面对文理分科，面对第一次人生选择的时候。
他忽然泪流满面。
“爸爸？爸爸你怎么了？”
冯玲玲慌了，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父亲流眼泪，顿时手足无措起来：“你、你別哭了，我错了，爸爸，我不学音乐了好不好？”
“不行！”
冯远河忽然一拍桌子，把冯玲玲嚇一跳，紧接著连忙擦掉眼泪，努力露出笑容：“学！为什么不学？咱们就学音乐！爸爸支持你！”
神明啊，如果这是场梦的话，就请让这场梦再长一些吧。
冯远河在心中祈祷著，向那不知姓名，不知是否存在的神明祈祷。
他全力支持女儿逐梦，看著她一步步攀登上音乐之山的更高处，看著她取得令人讚嘆的成就，看著她得遇良人，结婚生子……
一晃四十年，
冯远河躺在院中摇椅上晒著太阳，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忽然让人喊来也已到了中年的女儿。他紧紧抓著女儿的手，笑得和孩子一样开心，但眼眸深处，又有著浓浓的不舍。
“爸？”
冯玲玲感到疑惑：“出什么事了，这么著急叫我回来。”
“我想我的女儿了。”
冯远河笑著，“真好啊，像梦一样。”
冯玲玲无奈：“爸你又在说胡话了。”
“这不是胡话。”
冯远河摇摇头，喘了口气：“玲玲，我、我有句话……有句话想和你说。”
“……爸你说，我听著呢。”
冯玲玲心中一紧，似乎察觉到什么，双手握住冯远河苍老的手掌。
“对不起，玲玲……是爸爸错了，对不起……”
“爸你在说什么啊，你別嚇我。”
冯玲玲慌了：“我去叫人，我们这就去医院，爸！爸你別嚇我！”
“没事，没事，我就是……有点累了。”
冯远河拍了拍女儿的手掌，舒了口气，满是不舍的看著她，像是要將她长大后的样子牢牢记在心里。
“没事的，玲玲，我睡一觉，睡一觉就好。”
他停顿一下，再次笑起来，笑中带泪，低声喃喃道：“不，不对，是我要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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