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麻子刚喝完酒,满脸满眼通红,瞪大的眼睛好似恶鬼,狠狠道:“快將这女子送出去!留不得!”

江小渔此时也不怕江大麻子,对视道:“送去哪里?”

“隨你!水边、山窝子、芦苇盪里,只要看不见!”江大麻子强忍著火气道。

“扔到黑窟窿吗?”江小渔將那只绣小鞋取出来在江大麻子眼前晃了晃。

“你!”

江大麻子眼睛陡然失去了凶狠,一把夺了过来捏在手中,“小子,就隨你了!日后要是惹出事端……”。

江大麻子话没说尽,转儿又说道:“迟早的事!我也是为了岛上数千口子的活计!你也不要怪我!”

说罢,脚步踉蹌而去!

江小渔盯著江大麻子的背影,心中没了怨念,一句“数千口子的活计”,足以抵过万千罪恶。

只是,唉,江小渔也不知道对与错,黑与白了!

默默回屋独坐一角,看著正在给那女子餵水的瞎娘,想要问什么、想要说什么、想要明白什么,都一一咽在了肚子里。

“江大麻子是个好人!”瞎娘放下碗,喃喃了一句。

“嗯!”江小渔纠结中。

“世间万事哪得事事顺意!只要別违了自己的良心就成!”瞎娘劝慰道。

“晓得了,娘!”江小渔忽然开朗,是呀,只要不违背自己的本心就行,管他东南西北风!

“去他娘的吧!”江小渔心中狠狠骂道,不知是骂自己,还是在骂江大麻子。

娘俩送走了一波又一波来探的人已是夜深,江小渔看著躺在床上的白衣女娃,也不过十五六的年纪,但已是生出七八分女人的味道来。

灯下女娃儿兀自不醒,长长的睫毛忽然眨巴了几下,眉头皱成了一团,隨即脸上浮现出痛苦之色,口中发出断断续续的囈语来。

瞎娘闻声摸索著抓起女孩的手,放在手心里轻轻摩挲著,嘴里好似哄孩子般唱起了小曲儿,就跟当年哄江小渔一模一样。

慢慢地,女孩紧攥的手也鬆了劲儿,好似回到了亲娘身边,眉头也缓缓舒展开来,一切又归与平和。

江小渔看看夜色,想著外头的宴席也该散了,便说去找老魁头出了院子。

果然,宴席散尽,只是那热烈的气息还未散尽。

人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或勾肩搭背,或吆五喝六,吹著不著边际的天,说著荤素不忌的话,有笑的,有哭的,有沉默不语的,有默默垂泪的,还未饮完的酒就是最好的安慰,一杯泯恩仇,两杯诉衷肠,三杯四杯下了肚子,就好成了一个人。

女人们繫著围裙穿梭其间,收拾著杯碗狼藉,再拣些残羹冷炙,家里娃娃狗儿猫儿的还能对付一顿。一个个手脚麻利,脚下呼呼生风,看见自家男人便去抓一把、挠一下,说上几句狠话,直引得糙汉子们鬨笑打趣。

江小渔边走边看,一幕幕收入眼中,放进心里,突然之间他好像明白了江大麻子,这就是江大麻子要守护的一切!

至於黑白、善恶,谁来评判?不就藏在眼前的欢声笑语里吗?

“去他娘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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