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我要再选一次！

“贱骨头！”第三个男人上前，毫不留情地用硬梆梆的草鞋踹向蜷缩在地的母亲，“吐出来！”

拳脚如同雨点般落在母亲的背脊、腰腹上。

她被打得痛苦地蜷缩起来，像一只破碎的虾米，嘴里发出压抑不住的闷哼，鲜血从口中不断溢出，染红了地面和她死死护在身下的破陶罐。

小秦舞阳在柴草堆后紧紧捂著自己的嘴，牙齿深深陷入嘴唇，血线流下，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痛苦而剧烈颤抖。

他看著母亲在暴力下抽搐，看著她身下的血泊越来越大，看著她渐渐失去挣扎的力气。

村长终於示意停手，他冷漠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母亲和几乎没撒出多少的黑面，一脚踢开那个破罐子，啐了一口：“真他妈是穷鬼！就这点餵老鼠都不够的玩意儿！晦气，走！”

三人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死寂笼罩了小屋。寒风从破门灌入。

“娘！娘！”小秦舞阳哭著扑到母亲身边。

母亲的身体冰凉僵硬，眼睛大睁著，无神地望向柴草堆的方向，脸上凝固著最后的担忧和深深的不甘。

她的双手，仍然保持著护住陶罐的姿態，指尖抠进了冰冷的泥土里。“娘！！！”

悽厉绝望的哭嚎撕裂了死寂的村庄，也彻底撕碎了小秦舞阳心中最后一点属於孩童的软弱。

不知过了多久，小秦舞阳在刻骨的寒冷和死寂中再次醒来。

他推开盖在身上的茅草，眼神空洞地爬向墙角。母亲冰凉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地上。

怀里，抱著那个沾满泥土和她乾涸血跡的破陶罐。

小秦舞阳跪在地上，轻轻掰开母亲僵硬的手指。

陶罐里那点薄薄的黑面几乎与泥土融为一体。

两颗乾瘪野果压在罐底。

他只是静静地看著这点母亲用生命守护下来的东西。

仿佛有无形的力量支撑著他，他伸出手，拾起一粒被血和泥染污的野果，小心翼翼地擦了擦，然后塞进嘴里。

粗糙，苦涩，带著泥土的腥气和一丝极其微弱的、属於植物最后一丝的酸涩感。

他面无表情，如同咀嚼著枯木和砂砾，用尽全身力气，一点一点地啃食著。

然后是第二颗，以及罐底所有能挖出来的、混合了血泥尘土的所谓“食物”。

每一口吞咽都像吞下烧红的铁块，灼烧著喉咙，也灼烧著他麻木的心房。

当最后一丁点东西消失在他乾裂的嘴唇间时，他抬起了头。

小秦舞阳睁开眼，眼珠里再也找不到一丝孩童的温度。所有的光芒都熄灭了，只剩下纯粹的、化不开的墨色，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

所有的记忆清晰地回流。

“不肖子孙……大好传人……”他低语著，声音冰冷沙哑，如同摩擦的冰砾。

“不过这次……我要再选一次！无论真假！”他走到草蓆边，看著母亲已然冰冷的尸体。

沉默地跪倒，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起身，走到灶台边，掀开砖块，摸出了那把藏在最深处、父亲留下的那把短刀。

他用一块破布將刀柄牢牢绑在手臂上。破烂的木门被推开。夜风灌入。

他最后回望了一眼这个破败的家，那惨白的月光照在母亲的身上。

“娘，好久不见。娘，再也不见。”

话音落下，他瘦小的身影毅然决然地踏出门槛，消融在冰冷的夜色里，朝著村子中央那片瀰漫著贪婪、暴力和冰冷的广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