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王奕瘦太多了,蓝布袄空荡荡的,像掛在衣架上。"会好的,"他重复著这句苍白的安慰,不知是在骗王奕还是骗自己,"开春就好了。"

第二瓶酒见底时,王奕已经东倒西歪。

他歪在炕柜旁,一条腿垂在炕沿外,嘴里还嘟囔著要给小芳回信。

孙玄拽著他的胳膊往褥子上拖,王奕突然咯咯笑起来:"玄子你记不记得,张麻子家的闺女给你送过鞋垫。"

"醉鬼!"孙玄红著脸把王奕按倒在铺盖上,扯过被胡乱盖在他身上。

王奕还在笑,笑著笑著变成了呜咽,最后蜷成一团睡著了,睫毛上还掛著泪珠。

孙玄吹灭油灯躺下时,听见王奕在梦里含混地喊娘。

月光从窗纸的破洞漏进来,在地上画出一个模糊的光斑。

他盯著那点光亮看了很久,直到酒精终於拖著他坠入黑暗。

晨光透过窗欞上的薄霜斜射进来,在土炕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王奕先醒了,宿醉带来的钝痛在太阳穴一跳一跳的。

他眯著眼適应光线,发现孙玄还在旁边酣睡,呼吸均匀绵长。

"玄子,醒醒。"王奕用食指戳了戳孙玄的肩膀,力道由轻到重,"太阳晒屁股了。"

孙玄皱了皱眉,把脸往被里埋得更深,含混不清地嘟囔:"別闹再睡会儿。"

王奕索性坐起身,冰凉的空气立刻钻进被窝,冻得他一哆嗦,"问你个正事,我昨晚喝醉没干什么吧?没说啥不该说的话吧?"

孙玄这才不情不愿地睁开眼,晨光里王奕的轮廓毛茸茸的,像只炸毛的猫。

他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故意拖长声调:"没干啥啊——"眼见王奕明显鬆了口气,又慢悠悠补上一句。

"就是抱著炕柜喊小芳的名字,说什么'小芳怎么这么好看','我要去南安市找你'之类的。"

这话一出口,王奕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像是被寒冬的冷风狠狠吹过,又像是被炉火烤得滚烫。

"胡扯!"王奕抄起枕头就往孙玄头上砸,"我怎么可能说这些。"

孙玄大笑著用被子挡住攻击,两人闹作一团。

被掀起的风里还带著昨晚的酒气,混合著土炕特有的乾草香。

王奕突然停手,眼睛亮得惊人:"玄子,你说现在冬天也不需要上工,我能跟大队长请个假去看看小芳吗?"

孙玄把枕头扔回给他,揉了揉被砸痛的额角:"现在冬閒,地里没活,按理说能请。等会我和你去找大队长问问。"

孙玄心里琢磨著,王奕现在和爹娘的关係,旁人確实不知道,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下乡知青,请假这事,还真有戏。

王奕一听这话,原本还有些惺忪的眼睛瞬间亮得如同寒夜的星辰,兴奋得从炕上一跃而起,动作太猛,差点一头栽到地上。

他顾不上这些,飞快地跳下炕,冲向屋外的水缸,舀起一瓢凉水,胡乱地洗漱起来。

洗漱完后,又跑回屋內,催促著还在慢悠悠穿衣服的孙玄:“玄子,你快点啊,別磨蹭了。”

孙玄看著王奕那猴急的样子,一脸无语,调侃道:“你还真是有了媳妇忘了爹娘啊。不过就算大队长给你请假了,你咋去啊,要去南安市可跟咱们这远著呢,你得先到我们市里然后再经过瀏东市才能到南安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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