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燕行烈与他的部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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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竹林里,杨之极那一番话虽然透著无耻,倒是也给李长安提了个醒。
山上活尸甚多,但他李长安又何尝无有援手?
燕行烈递给他的摺子可还在怀里揣著。
他之所以先前没想到这茬,一来是道士没有挟恩驱使他人的想法,顶多哪天清寂无聊,邀大鬍子到人间来作个酒伴;二来么,他也那个能耐……
老实说,李长安就一半路出家的野道人,便连身上的度牒以及“玄霄”这个道號,都是占用了死去的师叔的。从便宜师傅那儿学来的几手法术,加起来都没手头这柄剑好使。拿著摺子,指名道姓请几个阴兵上来,勉强凑合。但要想招来“千军万马”,他就只得坐腊了。
好在,有龙虎山的专业户在,就无需他操这份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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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瞧著,大鬍子冲入活尸堆里,如若无人之境。
李道士自然也不甘寂寞,提著剑就要上去援手。
可迈出步子,便是一拍脑门儿。
疏忽了!
差点忘了,身边还有个小丫头呢。
他回头看来,只瞧著这个在山下村庄里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女孩,正紧紧攥著他的衣袖,也许是因为怕生,只捏著指甲大的一角,但却用力到手指青白。
她低著头没有发出丁点儿声音,只在稀疏的冷雨中轻轻颤抖。沾著泥水与血跡的脸上,无声的淌出两条泪痕。
李长安不由默然,才升起的些许除魔救人的豪情畅快,顿时全化作了一声短嘆。
可此时此刻,哪里有空閒去悲悯哀怜?
道士很快定住心神,寻思著让一两位阴兵送她下山,可鼻子一嗅,却是咧嘴一笑,抬手吹了声嘹亮的號子。
立时,旁边不远处。
“昂嗯。”
顿见树笼里杀出头油光水亮的大驴,迈开了四蹄撒欢地往这头狂奔。
赶巧,途中正挡著具倒霉的活尸,被大青驴拿脑袋一撅,顶了个腾空而起,而后一个兔子蹬鹰,便晃悠悠飞到了坡下树杈上掛著,整个胸膛深深凹陷。
要说这活尸,虽然不知疲惫,不畏伤痛,力气也比生前大上许多,若是有变异之处,那就更加难缠。但好歹也只是血肉之躯,手断了不能拿,腿断了不能走,脑袋丟了更是一命呜呼。
便如眼前这位,胸膛深陷,肋骨尽碎,五臟移位,挤牙膏似的,嘴里冒出些浓稠血浆,眼看是就要死乾净咯。
………………
驴儿跑到跟前,被道士揪住顶毛一阵乱揉。
上山时,道士打算凭著髮型浑水摸鱼,便让驴儿自个儿先在寺外溜达,眼下发生这么大的变故,他还一度担心大青驴別被活尸给生吞了,可没想,好嘛……
道士摸了把驴铃,从里头抠出坨泥巴,早晓得这驴被月酒开了灵智,却没想到聪慧如斯。
“看来以不能叫你『蠢驴』了,得叫你『驴机灵』。”
玩笑话说完,李长安便把小丫头抱起来搁在了驴背上,揪著驴耳朵嘱咐:务必將人送到山下安置点等他。
再对小丫头说道:“囡囡,这山上危险,你就先同这驴『机灵』下山去吧。”
小丫头没说话,只把道士的袖子又拽紧了几分,泪盈盈的眸子看著他。
李长安心底一软,却还是柔声道:
“囡囡乖,叔叔是要去救人,救更多的人……”
囡囡终究还是鬆开了手。
“抱紧了。”道士嘱咐。
小丫头轻轻嗯了声,双臂围住驴脖子,將小脸埋进了鬃毛里。
………………
目送一人一驴下山远去,李长安收回目光,转身走到老甲正的尸身旁。
此时此刻,这位尽职尽责的老人仰躺在泥泞里,血肉模糊、残缺不全的身躯正在轻微抽搐,脸上红毛点点蔓生。
李长安抬起剑尖,抵住他的喉咙,而后用力一压。
剑锋切断颈骨,亡者得以安寧。
道士为其闔上双眼,才抬眼看向这幽幽夜色。
天光已尽,雨势早歇。
冷月自云翳的空隙间投入微光,盘山而成的千佛寺在幢幢树影里无声静默,白日里的金碧辉煌,在这个夜晚尽作了鬼蜮森森。
“三身佛。”
李长安叩剑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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