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域所谓的贯穿了时间长河、同时发生在过去现在未来,从未曾真正停止过的平乱之战,究竟是什么?

两只看上去一模一样、似乎与自己大有关联的血色纸船,古天庭、阴间十殿、生死簿、判官、宿命、幽冥天、渡世之舟…究竟是谁布下了这一切?

他迷茫惘然,若有所思,却又不敢轻易开口,两个极度相似的“世界”、谁真谁假?

而且,其中的一个、真的为假吗?

叶凡无法欺骗自己,他总觉得,这个世界的父母、许琼、还有一个个故人,好像全都是真实无虚的?

除非,是“自己成功欺骗了自己”?

一声嘆息,

“走吧!我们该回去了。”叶凡嘆道,转身准备离去,脚步顿了顿,从怀中掏出了两份烫金的鲜艷大红色精致邀请函,

向身边的庞博和霍域,递了过去。

“这是?”霍域脸色古怪,这是他完全没想到的一种发展方向。

“我和许琼的婚礼邀请函,就在下个月,她已经等了我十二年了、我父母以死相逼,我身处红尘中、有些无奈…”

叶凡老脸一红,以袖捂脸嘆息。

“牢叶你墮落了!”霍域有点牙疼,直嘬牙子,突然觉得自己布局中好像还存在一点失误?棋差一著、反被坑了?

不太对啊?

你丫的该不会是想藉机、理直气壮开后宫,再新娶一门老婆吧?我跟小小叶依水的狗子乾爹——黑皇坐一桌?成天坑人、这次反倒被借著机会坑了?

不主动、不拒绝,

一问就是意外、再问全是巧合?

叶黑你个甩锅技能嫻熟的老渣男!打算坑我?

一切的幕后大黑手,疑神疑鬼,

陷入了沉思…

婚礼进行得很热闹,

叶父叶母强势无敌、只手镇压了叶天帝,殴打得叶天帝唯唯诺诺、跟打儿子一样…强行把叶凡压进了婚礼现场,

非要给苦苦等待了叶凡多年的许琼一个完美的交代,不想让这个被叶父叶母老两口视为自己亲女儿的女孩在人生中,

留下难以释怀的一生遗憾。

两年半之后,

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出生了,叶父叶母的髮丝渐渐斑白、腰背也渐渐弯折苍老,叶凡成婚太晚、等得太久,

老两口一直等到了自己人生的暮年,才终於苦苦享受到了自己期盼了一辈子的含飴弄孙、三代同堂安康的美满岁月…

但即便如此,叶父叶母老两口也已经满足了,觉得人生再无遗憾,哪怕立刻逝去也足以含笑九泉。

而在叶凡、庞博、霍域他们的眼中,

这一对老人那带著斑斑血跡、阴森可怖的面容中,好像早已逝去、却仍旧带著死前遗憾与不甘执念的面孔,渐渐被执念与遗憾了却之后的一年年温馨日常所抚平…

脸上如同死前泣血的一滴滴血泪,逐渐乾涸、消散,悲慟苦痛的嘴角也渐渐浮起幸福的笑意、向上勾起,憔悴苍老的面容被快乐所充填、逐渐变得慈祥,

好像徘徊在生前执念与苦痛遗憾中、一次次重演过去的阴间鬼魂,终於被了却满足了一切不甘与悲痛…

“小凡,我们的一生已经满足了,已经再无遗憾了,孩子,不要哭,爸爸妈妈很高兴,活到寿尽而终,已经是喜丧了。”

一左一右的两张病床前,

白髮苍苍的老两口,含笑满足的一人握著病床中间空位上的叶凡的一只手,温声安慰著头髮已经斑白的叶凡。

“爸,妈…”叶凡喃喃,泪水不断滑落,无尽的痛楚袭向心头,颤抖著,咬破了嘴唇,颓然哽咽著。

明明他已经寻来了不少延寿的宝药和奇珍、甚至把自己放血放得元气大伤,寿命大损、一夜之间便已经头髮斑白,以一座小池塘大小的圣体血液,提炼出了延寿宝血,

一起混在了药膳里,瞒著父母、哄骗著父母,亲眼看著他们喝了下去…

但最终,却好像一切都无用,父母两人,就好像完全隔绝与修行有关的一切一样,依然自然而然的不断衰老,

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挡影响到他们。

在此刻叶凡的眼中,父母的另一面、几乎已经完全与现实中的模样一模一样,完全重叠,

一面在不断衰老、奔向死亡,

另一面也像是终於了却了一切死前执念一样,变得越来越慈祥和善…

两者向著中间的同一点,彼此不断奔向对方、直到完全重合,

从虚幻中走向真实、从苦海沉沦中超脱向彼岸…

“小凡,我们该走了。”握著叶凡的手,两只粗糙苍老的手掌不舍的摩挲著叶凡的脸颊,浑浊的眼怔怔凝视著叶凡的面孔,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老两口幽幽的嘆息著,

“…如果,一切都能如此,该有多好?可惜,终究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我们,还是没能等到小凡回来…”

这一瞬,叶凡怔住,

整个人如遭雷击,大脑都好像要炸裂开来了。

…我,在父母的梦里?

这一切,究竟是自己的一场梦?还是,地球上苦等了自己一生的父母的一场梦?

他身躯震颤著、分不清楚…

是自己梦到了父母?还是父母梦到了自己?

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剧烈的心神震盪中,他恍惚间好像看到了灰白黯淡的世界中,一张枯黄残破的黑白老照片上,父母正手挽手对著自己笑,

一双灰白色的蝴蝶,闪动著翅膀从黑白老照片中飞了出来,並肩缠绵留恋的在自己的身边、不舍的飞过了一圈又一圈…

浑浑噩噩的昏沉状態中,叶凡却好像捕捉到了那一对蝴蝶翅膀所扇动的道之轨跡,

从原本的两层残破废墟与繁华盛世、相互重叠的双重视角中,沿著蝴蝶翅膀划过的轨跡超脱了出去,

捕捉到了第三层的视角、看到了第三层更接近真实的世界景象…

双眼艰难的缓缓睁开,叶凡发现自己,好像一直都静静盘坐在一对坟墓小土包面前,

苍凉荒寂的大地上,好像一切都已经寂灭、一切都已经逝去,只剩下了无边无际的无尽坟墓与墟地。

天地之间死气沉沉,仿佛整个大世界都寂灭了,破败不堪得只剩下了无穷无尽的坟堆。

但叶凡此刻,已经没有心思在意其他,

只是怔怔失神的望著眼前的两个小土包,小土堆前的两块粗糙青石碑上,分別铭刻著自己父母的名字,两只翩翩而舞的灰白色蝴蝶,从坟堆小土包里飞了出来,

静静的停在了这一对坟墓前的两块石碑上。

青石碑上的两行文字,看起来像是、或者说完全就是“叶凡他自己所书写”而成的文字,

第一眼落上去,叶凡就有一种很明確的直觉,这——应该是“自己”写的!

但他的记忆里,却又完全不存在这样的记忆片段。

颤抖著伸出手,

两只灰白色的蝴蝶,迟疑著向叶凡靠近了过来,像是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感知到的一切信息。

犹豫、彷徨…然后,欣喜的向叶凡飞来,

落在了他的指尖。

挥舞著自己灰白色的翅膀,紧紧的用力贴在了叶凡的脸上、像是那一双粗糙苍老的手掌一样,小心翼翼的认真摩挲著叶凡的脸颊…

“爸,妈…”泪水不断的滚落,

这一刻,重叠在一起的——完整的三层世界,映入叶凡的眼中。

他“看到”了,一缕又一缕的眾生之“念”,从一个个坟墓土堆中蔓延了出来,编织在一起,

无量量苍生的“念”,拼凑、组合在一起,便仿佛化作了“一界之轮迴”,在仿佛阴间废墟鬼域的无数坟堆和废墟之上,编织出了一个虚幻又真实的世界…

一处处残破墟地中的坟与墓,保存著无量量苍生“念”的完整与存续,维持著这一个“大宇宙天地”的存在基础。

仰头望去,

叶凡看到了无弗远近、好像只要抬头便能在任何地点看到的一块奇异天碑,

在镇压著这片虚幻又真实的大宇宙天地,石碑上铭刻著文字。

“帝铸轮迴路尽头,由虚幻苦海迈向真实,墓中藏棺,眾生沉睡至登临彼岸——天帝葬坑”

轻声將天碑上的文字念出来,叶凡看得有些茫然,

“天帝葬坑”?

如果说,一切都如同天碑所言,真是一个埋葬眾生,由“虚幻”登临“现实”、由“阴间”进入“阳间”的沉睡之地,

不也应该叫“眾生葬坑”、或“苍生葬坑”才对吗?

为什么只尊天帝一人?好像这葬坑里,埋葬得只有“天帝”一样?

哪怕贡献再大、也不太合適吧?

“人间一世轮迴已终,阴德已尽,不得再轻易干扰『人间』秩序,鬼魂归来…”

一道浩大的声音响起,

带著森严冷硬的秩序之感,如同一个已经失去了情感与自我的器之神祇,只是在僵硬固化的维持著亘古长存的最初功能与秩序运转…

在声音中,叶凡发现自己的身影,化作了一道流光。

向“天帝葬坑”之外飞去。

叶凡的脸色很黑,对於这个“定义”很不满…虽然说,在那一个世界中,自己这样的外来者,確实才是相对於他们、“偷偷潜入了人间的鬼魂”,

但这种说法,也太寒磣人了!

向外脱离天帝葬坑、无限上升过程的奇异视角中,叶凡低头惊鸿一瞥。

看到了矗立在葬坑中的一座座极其显眼,仿佛坐標、如同灯塔般的山峰,

有的山峰上,是一整座巨大的土包坟堆,坟墓前有著巨大的石碑,

而有些山峰上,只陈列著一口巨大的空荡荡敞开的空棺,空棺前的巨大石碑上文字也有所不同…

“…『太阴人皇之墓』、『太阳古皇之墓』、『太皇之墓』、『妖皇之墓』、『西皇母之墓』…

…『道德天尊』、『渡劫天尊』、『灵宝天尊』、『不死天皇』、『神皇』、『无始大帝』、『虚空大帝』、『恆宇大帝』…”

叶凡本能的迅速记忆著一块块巨大石碑上的文字,陷入了思索,

陈列著空棺的山峰上,石碑上的文字中没有“之墓”两个字,似乎证明了…这些天尊古皇大帝,脱离在这个神秘世界的管辖之外?

或者说,他们像青帝一样、根本没死?

推测著各种可能性,叶凡心神俱震,对自己的第二种猜测、不太敢相信。

无数道流光划过,脱离了“天帝葬坑”,

叶凡看到了,这是一个仿佛以“一界为一鼎”的鼎內空间,鼎內葬著、或者说保存庇护著一个“似真又似幻”的完整大宇宙,

弯弯曲曲的“轮迴路”,以仿佛界外通道开口的一个“鬼门关”般的“鼎耳”为起点,沿著“世界鼎”的鼎壁,从外到內贯穿整个鼎的內外空间…

此时,无数道和自己一样的流光,落向了鼎的另一个“鼎耳”中。

一道道流光,

落下的速度越来越快,轰然落向了一片仿佛沉浮於混沌中的宏伟天宫之中,一座又一座天宫在此並立。

古朴沧桑,恢弘大气,一片片宫闕繚绕混沌雾靄,朦朧迷濛中隱约有一种镇压万古的壮阔气韵。

无数道从葬坑中飞出的流光,砸落向了天宫的一角,落入了一处宫闕殿前,一片仿佛汉白玉铺就而成的广阔广场上。雕栏玉砌,阶梯似玉石,朴实而沉凝。

面前的天宫殿宇高大巨门,

缓缓打开,混沌气汹涌,万千气象席捲而出,瑞气横扫,发出万丈祥光。

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殿中一个正盘坐在古朴黑木桌前的黑衣青年身影,映入了他们眼帘。

清秀的黑衣青年,从眼前黑木桌上陈列的书本帐簿中回过神来,放下了手中的漆黑怪笔,抬起头来,將目光,落在了殿外广阔广场上的一个个身影上。

“阴间幽冥判官?”死一样的寂静中,有人开口询问道。

“並非如此。”相貌清秀的黑衣青年,笑得很温和,平静的说道,

“我和原本命运轨跡中预言、会在湖底青铜仙殿中得到玄黄母气之根,如今却已经无法確定身份的未来下一位大帝是同辈,

便由我来接待诸位。”

“真有宿命?”被身边一道道怪异目光注视的姜逸飞,嘴角抽了抽、感觉很不自在的主动继续询问。

黑衣青年嘆了口气,回答道:“原本是有的!但在我们这一支古天庭遗脉的上一任当世之主、辰家第九人拒绝了帝尊遗命,

带走了一大一小两只帝尊遗留下的『渡世之舟』中、渡自身的那一只小舟之后,古天庭帝尊归来、超脱彼岸渡苍生的『宿命』,便出现了无法预测的偏移和变动…

我希望你们之中、无法確定究竟是谁的下一位当世的大帝,能够在这个岁月宿命的最关键节点上,主动配合我们、圆满弥补『帝尊救世之命』。”

“辰家?辰家第九人?”

叶凡默默在心中念诵著这个怪异又巧合的姓氏,又回想起莫名出现的那一只血色纸船,情绪复杂。

好巧啊!自己这个小阴间第一圣子,正好也姓辰、叫辰南…

似乎留下了这一切的帝尊,难道姓辰?

霍域,与这个“辰家第九人”是什么关係?自己,又和这个“辰家”有什么联繫?

“帝尊?神话纪元之末的那一位古天尊?”、“…建立古天庭,传说中铸造出了一件仙器、欲要举教飞升的帝尊?”

人群中,一些见闻广博之人的窃窃私语声响起,情绪惊疑不定。

“帝尊救世?”一直沉默著、情绪颇为异常的姬子,迟疑的开口自语,

他记得父亲虚空大帝將自己封存到“成仙路”开启的这一世之前,提到过很多与成仙路有关的歷史秘辛和传闻。

传说中,古天庭的帝尊是在即將打进仙域的最关键时刻,被怀疑他要献祭同行至尊的其余眾多至尊联手偷袭…

“你们,刚刚已经看到了一切,难道还没有察觉到这个世界的问题吗?应该都深有体会才对!”

黑衣青年嘆息道,

“…帝尊要破灭虚幻、从诸世废墟阴域中提炼出真实,凝练归真,要带著眾生从这世间的阴间废墟中超脱出去,迈入真实,

他们却说,帝尊疯了…”

“哈哈!可笑!”黑衣青年在不屑的摇头嗤笑著,“…眼中看到的世界不同,他们却都说帝尊疯了?究竟是谁疯了?

帝尊说这个世界有问题,必须要救世,所作所为、只为救世,否则,终究必然归寂…他们不信,

这一世,定要让长生天尊、让不死天皇、让一个个愚蠢痴妄的禁区至尊改悔!”

“敢问阁下是?”姜逸飞目光定定的询问道。

“古天庭、洪荒古星九州祖龙村一脉,当代阴间十殿之魂殿道子、阴世第三圣子——萧晨!”

黑衣青年抬眸平静说道,

“我洪荒古星九州祖龙村一脉,唯一的执念,便是延续帝尊救世遗命,破灭虚幻、重归真实,铸造出一个唯一真界、一个再无劫难、长生永存的完美世界…”

目光从人群中扫过,

看到了摇光圣子、华云飞,看到了南妖齐麟兄妹,看到了中州不朽皇朝的一个个皇子和大能,看到了北斗五域中一个个圣地大教的继承人,

目视著充满警惕的一个个身影,黑衣青年却丝毫都不在意,只是隨意的最后提醒道:

“今日,诸位要么归寂、被从『虚幻世界』中诞生出来的『另一个自己』所取代,

要么,就请加入我魂殿!

已经进入渡世之舟、走过了『轮迴路』,入过了『天帝葬坑』,被一位天帝的超脱道韵所浸染,诸位早已经回不了头了,

只有我们、才是能够看到外界大宇宙『小阴间』真实一面的真正同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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