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3章 转轮圣王,九转金丹

三日后,晨曦微露,西湖水面雾气氤氳,宛如仙境。

湖心孤山之上,却早已是旌旗如林,人声鼎沸。

王好贤选定此处作为祭天登基之地,绝非偶然。

孤山是西湖唯一的天然岛屿,地势高耸挺拔,登顶可俯瞰全湖风光,暗合”

天选之地”的寓意。

又远离城郭,四面环水,易守难攻。

自知晓天启皇帝悬赏十万两白银取他首级后,王好贤对自身安危愈发谨慎,此番祭天登基,更是將孤山打造成了铜墙铁壁般的堡垒,绝不容许刺杀之事发生。

山顶之上,一座高九丈的祭天台拔地而起,分三层逐级而上,气势恢宏。

底层通体铺就青石板,打磨得光滑如镜,四角立著鎏金柱灯。

中层环绕竖立著二十八宿旗,青、赤、黄、白、黑五色旗帜隨风招展,上书星宿名號,透著神秘的占星意味。

顶层正中设昊天上帝神位,檀香繚绕,两侧却並列著闻香教“无生老母”的牌位,將儒教正统祭天仪式与民间宗教信仰强行融合,既想借天命正名,又要笼络教眾人心。

山脚之下,以彩绸与木柵围合出一片“临时皇城”,正殿、偏殿、宿卫营一应俱全。

正殿匾额上书“大顺国”三个鎏金大字,门前悬掛著“永昌”年號旗,风吹旗展,猎猎作响,一派僭越称帝的架势。

苏堤、白堤两处要道,早已设下重重关卡。

闻香教“十二天將”各率百名精锐教徒驻守,个个手持利刃,目光警惕地盘查往来人员,无关人等一概不许出入。

西湖之上,所有游船皆被收缴管控,水面上仅有教眾驾驶的巡逻快船往来穿梭,彻底断绝了水上突袭的可能。

这场登基祭天的舆论造势,早在三日前便已铺天盖地。

杭州城內外的墙壁、树干上,贴满了朱红色传单,教徒们沿街传唱歌谣:“西湖水干,朱明气散;孤山云起,大顺当兴”。

讖语朗朗上口,迅速在百姓间传播开来,引发阵阵恐慌与揣测。

更有精心偽造的“神跡”上演。

王好贤命人將数十块刻有“王字天命”的青石投入西湖,再让心腹教徒偽装成渔民,“偶然”打捞出石块,捧著石头在街头奔走呼號,声称“天意归王,大明將亡”。

百姓本就受战乱之苦,对鬼神之说深信不疑,一时间人心浮动,不少人竟真的以为王好贤是天命所归。

宗教动员更是如火如茶。

辰时三刻,祭天仪式正式开始。

王好贤身著素色道袍,面容肃穆,率领徐承业、孙老道等教內核心成员,在祭天台下斋戒沐浴,焚香祷告。

他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愿献诚心,上通於天,下安万民,扫除朱明,永续大顺!”

与此同时,百名童男童女身著白衣,手持莲灯,沿苏堤缓缓而行,將灯火一路点燃,火光蜿蜒如长龙,映亮了湖面。

岸边教徒齐声诵读闻香教《大顺宝卷》,经文晦涩却声势浩大。

西湖水面上,被管控的游船同步鸣锣,锣声、经文声、脚步声交织在一起,营造出“天、地、人”三方呼应的诡异氛围。

咚!

咚!

咚!

鼓乐三响,仪式进入高潮。

王好贤换上传来的龙袍。

虽是仓促缝製,却也金线绣龙,威风凛凛。

他手持玉圭,在“左辅”徐承业、“右弼”孙老道的搀扶下,缓步登向祭天台。

每踏上一层台阶,两侧的教徒便齐齐跪拜,高声高呼“吾主万岁”,声浪一波高过一波,震得西湖水面泛起涟漪。

顶层祭台上,祭品官早已备好“三牲”。

整猪、整羊、整牛被整齐摆放於供案之上,鲜血淋漓,透著原始的祭祀意味o

王好贤先亲手献上三牲,再將一枚雕琢粗糙的玉璧投入预先挖好的祭坑之中,象徵“以玉通神,敬献上天”。

隨后,他面对昊天上帝与无生老母牌位,跪拜三次,展开预先写好的《祭天祝文》,高声诵读:“维永昌元年,王好贤谨以三牲玉帛,昭告昊天上帝、无生老母————

朱明失德,民不聊生,好贤承天命,举义兵,扫奸佞,定江南,立国大顺,年號永昌————

愿上天庇佑,大顺永固,万民安乐!”

祝文诵读之际,预先安排好的“气象师”悄悄点燃藏於祭天台角落的硫磺与松脂,白色的烟雾缓缓升腾,在晨光中化作“祥云繚绕”的景象。

与此同时,隱藏在孤山树林中的教徒点燃土炮,“轰隆”几声巨响,被谎称是“天雷响应,天命所归”。

百姓与教徒见状,无不惊骇跪拜,口中高呼“万岁”,场面愈发狂热。

祝文读完,“左辅”徐承业上前一步,高声唱喏:“昊天上帝降旨,王好贤承继天命,为大顺国主,钦此!”

王好贤再次跪拜谢恩,接过孙老道奉上的“传国玉璽”。

这枚玉璽乃是仓促偽造,以黄铜刻制,表面鎏金,印文为“大顺永昌之宝”

,虽粗糙却足以唬人。

他转身面向山下黑压压的人群,张开双臂,接受著教徒与百姓的三呼万岁。

王好贤站在祭天台上,望著脚下跪拜的人群,心中豪情万丈,仿佛真的已成了统御天下的帝王。

祭天仪式落幕,王好贤身著龙袍,在百官簇拥下返回山脚的临时皇城。

正殿之內,一张以整块楠木打造的临时龙椅赫然矗立。

王好贤缓步坐上龙椅,居高临下地望著阶下的“百官”。

左侧是闻香教的核心骨干,个个身著仓促缝製的官袍,脸上满是狂热与兴奋门右侧是臣服的地方乡绅、朱明小吏,神色复杂,有惶恐,却无一人敢表露不满。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齐齐跪拜,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巨大无比。

王好贤抬手虚扶,语气带著登基后的意气风发。

“眾卿平身,今日大顺开国,凡有功者,皆有封赏!”

他按照“功劳”大小,一一颁布封爵:

封左辅徐承业为太师,总揽朝政。

封右弼孙老道为太傅,掌祭祀教化。

闻香教十二天將尽数封为列侯,世袭罔替。

那些掌控杭州府县的教徒头目,皆任命为县令,掌控地方民政。

一连串的封赏砸下,教內骨干们喜不自胜,再次跪拜谢恩。

隨后,王好贤颁布第一道詔令。

“朕念及江南百姓饱受战乱之苦,特豁免杭州府三年赋税,即刻开仓放粮,賑济贫苦!”

此令一出,城外等候的百姓顿时欢呼雀跃,对这位新“皇帝”多了几分依附之心。

“凡朱明官吏,三日之內弃暗投明者,既往不咎,仍可留用;若执迷不悟,负隅顽抗,一律灭族!”

威慑与安抚並行,王好贤试图以最快速度稳定杭州局势。

同时。

他任命十二天將之首的李铁头为“兵马大元帅”,抽调闻香教精锐教徒与投诚兵丁,正式组建“大顺军”,分守杭州六座城门与西湖各关卡,日夜巡逻,严防死守。

同时派遣使者星夜出发,联络江浙各地的闻香教分支,许以高官厚禄,试图扩大割据范围,匯聚更多力量对抗明军。

另一方面,他下令大肆抢夺杭州府库中的粮草、兵器,徵调工匠打造简易战船,全面控制西湖水域,防备朝廷水军从钱塘江逆流突袭。

做完这一切,王好贤觉得大局已定,紧绷的神经彻底放鬆,当即下令大宴全军。

临时皇城之內,酒肉满桌,鼓乐齐鸣,“百官”与將领们推杯换盏,高声欢呼。

而在临时皇城的寢殿之中,更是不堪。

王好贤將江南士绅献上的十六位年轻女子尽数纳为妃嬪,此刻正与她们在殿內淫乐无度。

丝竹之声与嬉笑之声交织,酒气与脂粉香瀰漫,他全然不顾城外的战事阴影,沉溺在权力与美色的漩涡中,荒淫到了不知天地为何物的地步。

然而,这份开国的喜悦,仅仅局限於杭州城。

千里之外的嘉兴府城,此刻早已是战火滔天,局势发发可危。

嘉兴府城被明军围得水泄不通,连飞鸟都难以逾越。

城墙之上,一道魁梧的身影来回踱步,正是驻守此处的闻香教十二天將第三位,弥勒子怀义。

他本是江湖上有名的酒肉和尚,法號怀义。

怀义和尚生得身高八尺、腰围十围,面如重枣,满脸络腮鬍鬚根根如铁针,遮住了大半张脸,却挡不住那双三角眼中翻涌的凶光,活脱脱一副鲁智深再世的模样。

虽入了闻香教,他却半点清规戒律都不守,腰间常年掛著酒葫芦,怀里揣著肉食,贪財好色,无恶不作。

一身蛮力配上悍不畏死的凶性,便是他能躋身十二天將的唯一本钱。

此刻他光著膀子,露出布满刺青的黝黑胸膛,手里攥著一根碗口粗的铁禪杖,时不时往城墙上一砸,震得砖石碎屑飞溅,喝骂著让手下的大顺军士卒守城。

城外,明军的旌旗如林,遮天蔽日。

定远侯邓邵煜一身银甲,立於高台上亲自督战,手中令旗一挥,沉声道:“攻城!”

话音刚落,无数明军士卒推著衝车、扛著云梯,如潮水般涌向城墙。

城上的大顺军在怀义的威逼下,不敢有丝毫懈怠,滚石、热油、箭矢如暴雨般落下,惨叫声此起彼伏。

残酷的攻守战已然打响。

明军踏著同伴的尸体向上攀爬,云梯被推倒又迅速架起,衝车撞击城门的“咚咚”声震得人心发慌。

大顺军则在怀义的咆哮声中死战不退,有的士卒被箭矢穿透胸膛,有的被滚石砸断腿脚,鲜血顺著城墙流淌,在城下匯成一条条暗红色的溪流,浸透了脚下的土地。

嘉兴府城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在明军的猛攻之下摇摇欲坠。

起初,怀义和尚半点不慌。

他觉得自己手下有三万大顺军,城墙高大坚固,再加上自己的凶名震慑,守住嘉兴一个月绰绰有余,到时候杭州的援军一到,便能里应外合击退明军。

这些日子,他依旧在府衙中喝酒吃肉,搂著抢来的民女作乐,全然没把城外的明军放在眼里。

可他万万没想到,仅仅过了一天,战局便迎来了顛覆性的转折。

次日清晨。

明军阵中忽然传来一阵震天动地的声音。

怀义登上城楼望去,只见明军士卒成批成批地推著数百辆大车,缓缓向东门外集结。

待大车停稳,蒙布被掀开,露出了一尊尊黑黝黝、冷冰冰的佛朗机炮。

足足百门火炮一字排开,炮口齐齐对准嘉兴东门,那狰狞的模样,那肃杀的阵势,让城墙上的大顺军士卒瞬间脸色惨白,不少人嚇得浑身直哆嗦,手里的兵器都险些掉在地上。

怀义脸上的酒意瞬间醒了大半,三角眼中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恐惧。

他虽蛮横,却也听闻过佛朗机炮的威力,那可是能轰塌城墙的利器,百门齐发,这嘉兴东门怕是顷刻间就要化为齏粉!

他正急得团团转,琢磨著如何应对,城下忽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令下:“开炮!”

“轰轰轰!”

百门佛朗机炮同时开火,轰鸣声震耳欲聋,仿佛天地都在颤抖。

一颗颗炮弹带著刺耳的呼啸声,直奔东门城墙而来。

一时间,天地之间只剩下火炮的轰鸣与城墙的呻吟,烟尘滚滚,遮天蔽日。

城墙上的大顺军士卒来不及反应,便被炮弹吞噬。

有的直接被炮弹炸得粉身碎骨,肢体飞溅;有的被崩塌的砖石掩埋,只留下微弱的呻吟。

侥倖未死的,也嚇得魂飞魄散,哭喊著四处逃窜。

坚固的东门城墙在炮火的轰击下,砖石剥落,墙体开裂,一道道狰狞的缺口迅速扩大,仿佛隨时都会轰然倒塌。

怀义和尚也算反应极快,在火炮开火的前一刻,他便凭著一身蛮力,猛地窜下城墙,躲进了城下的掩体之中,这才侥倖保住了一条性命。

可即便如此,火炮的巨大衝击波依旧震得他气血翻涌,耳鸣不止。

他扒著掩体的缝隙向外望去,看著城墙不断崩塌,看著手下的士卒死伤惨重,一时间彻底慌了神,手脚冰凉。

这怎么打?

面对如此威力的火炮,再坚固的城墙也扛不住,再凶悍的士卒也挡不住!

城墙上的大顺军士卒更是早已没了半点士气。

他们本就是乌合之眾,全靠怀义的凶性震慑才勉强守城。

如今亲眼见识到佛朗机炮的恐怖,恐惧瞬间压垮了一切,士卒们纷纷丟掉兵器,哭喊著往城下逃去,任凭军官如何喝止都无济於事。

东门的佛朗机炮仍在轰鸣,城墙砖石簌簌崩塌,烟尘瀰漫中,嘉兴府城的其他城门却已乱作一团。

那些驻守城门的大顺军,本就是被闻香教裹挟而来的普通百姓,或是走投无路的流民,既无忠心可言,更无死战的决心。

眼见东门城墙摇摇欲坠,佛朗机炮的威力如同天威,早已嚇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抵抗?

“別打了!我们投降!”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如同点燃了引线,瞬间引爆了所有乱军的溃散情绪。

士卒们纷纷丟弃手中的兵器,有的瘫坐在地瑟瑟发抖,有的则互相推搡著涌向城门,七手八脚地拉开了沉重的城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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