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大部分的注意力,却集中在胸口那一点微弱的、几乎要被体温同化的存在感上,以及脑海中那一闪而过的、石缝深处的微光。

那是什么?是另一片纸?是標记的一部分?还是毫无意义的碎石反光?

念头飞转,却被身体剧烈的痛苦和外部环境的压迫不断打断。

走廊並非通向之前那间充斥著各种恐怖刑具的讯问房,而是转向了一处更为幽深、守卫也明显更加森严的区域。空气中的霉味和血腥味似乎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的、近乎凝滯的肃静,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昂贵的薰香味道。这味道与詔狱的整体格调格格不入,反而更令人心生警惕。

他们在一扇厚重的、包著铁皮的木门前停下。门两侧站著两名按刀而立的厂卫,眼神锐利如鹰,扫过被拖来的易子川,如同打量一件死物。

张掌班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脸上那不耐烦的狞笑收敛了些,换上了一副略显恭敬却又暗藏諂媚的神色,上前轻轻叩门。

“孙公公,人带到了。”他的声音也压低了些,透著一股小心翼翼。

里面传来一个平淡甚至有些温和的声音:“带进来。”

门被推开。

一股暖意混合著更浓郁的檀香气味扑面而来,让几乎冻僵的易子川猛地一个激灵,反而引发了一阵更剧烈的颤抖。他被厂卫推搡著进了房间。

房间並不大,陈设也简单,却与詔狱的其他部分天差地別。地面铺著青砖,打扫得颇为乾净。一张梨木桌案,两把太师椅。桌案上摆放著文房四宝和一盏明亮的油灯。墙壁上甚至掛著一幅意境悠远的山水画。

孙宦官就坐在桌案后的太师椅上。他穿著暗青色的蟒纹贴里,外面罩著一件鸦青色的氅衣,面容清癯,眼神平静,手里正慢条斯理地拨动著一串紫檀佛珠。他看起来不像是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东厂督公,倒像是一位修养得宜的富家翁。

然而,易子川却感到一股比水牢的冰水和石室的寒冷更深沉的寒意,从脊椎骨攀爬而上。他深知,在这副平和的外表下,隱藏著的是怎样縝密冷酷的心性和毒辣无比的手段。

张掌班躬身退到一旁,垂手侍立,连大气都不敢喘。

两名厂卫鬆开手,易子川无力地跌坐在冰冷的地砖上,勉强用胳膊支撑住身体,才没有完全瘫倒。他低著头,剧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带著白汽,融入这温暖的空气中。

孙宦官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那双看不出情绪的眼睛打量著易子川,仿佛在欣赏一件刚刚呈上来的古玩。佛珠在他指尖一颗颗滑过,发出轻微而规律的嗒嗒声,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显得异常清晰。

这沉默比任何呵斥和威胁都更具压力。

良久,孙宦官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和:“易子川,浙江绍兴府人士,万历三十五年进士,观政兵部,后授职方司主事,可是?”

易子川心臟紧缩。对方將他的履歷查得一清二楚。

“咱家离京伴驾这几日,让你受苦了。”孙宦官的语气甚至带著一丝歉意,“下面的人办事粗鲁,不懂分寸,回头咱家自会训诫他们。”

易子川咬紧牙关,没有回应。他知道这只是猫捉老鼠的把戏,先示以温和,瓦解心防。

孙宦官也不在意他的沉默,继续慢悠悠地说道:“你是读书人,明白事理。『惊蛰』之事,关乎国本,非同小可。陛下震怒,责令东厂彻查。咱家也是奉命行事,不得已而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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