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5章 四面皆敌

延熙十四年,司马懿生前派出二子司马亮司马俊,携重礼渡海前往辽东,以计挑东部鲜卑、高句丽、三韩,共击公孙修,约之共分辽东之地。

八月,辽东。

西安平城。

“呜——呜——呜——”

牛角號声从东面山谷传来。

城头守將衝到垛口,只见远处地平线上,黑压压的骑兵如潮水般涌来。

马蹄踏起的尘土在半空凝成一片黄褐色的雾霾,把夕阳都染成了浑浊的铜锈色。

“高句丽人!”副將声音发颤,“看那旗號……是位宫亲自来了!”

高句丽王位宫骑在一匹通体乌黑的辽东马上,年约四十,下巴蓄著浓密的短须,头戴一顶鎏金铁胄,顶上插著三根雄雉尾羽。

“儿郎们!”位宫举起手中那柄环首刀,刀身映著夕阳,泛著血红色的光:

“西安平城里,有汉人的丝绸、铁器,有公孙修囤了三年的粮草!打破此城,三日不封刀!”

“吼!吼!吼!”

万余高句丽骑兵齐声吶喊,声浪震得城墙簌簌迴响。

这些骑兵大多披著皮甲,少数头目穿著从汉军尸体上扒下来的铁札甲,手里兵器五八门:

环首刀、长矛、骨朵,甚至还有绑著石头的木棒。

但他们的眼睛都冒著绿光——那是饿狼看见肥羊时才有的光。

位宫一夹马腹,战马人立而起。

城下响起了更悽厉的“吼!吼!吼!”声。

……

同一时间,昌黎郡境內。

如果说高句丽人的进攻像一记重锤,那鲜卑人的掠边就像狼群捕食。

昌黎县周围的村庄,青烟裊裊,一片狼籍。

土路被马蹄踏得稀烂,车辙印和血污混在一起,踩上去发出“噗嗤噗嗤”的声音,像踩在腐烂的內臟上。

房屋没有一栋是完整的。

茅草屋顶被掀翻,露出光禿禿的房梁,像被开膛破肚的牲畜骨架。

土墙被撞出一个个窟窿,有的屋里还在冒烟,那是烧焦的木头和布料混合的呛人黑烟。

一口水井旁,木桶碎成七八片,井绳被割断,半截绳子软塌塌地垂在井口,像条死蛇。

一个尸体就趴在旁边三步远的地方,后背插著三支骨箭,血已经凝固成黑褐色。

村口打穀场上,鲜卑人正在分赃。

步摇部的骑兵围著十几辆抢来的牛车,车上堆满麻袋,有的袋口破了,黄澄澄的粟米漏出来,洒了一地。

首领木延骑在枣红马上,头上那顶鎏金步摇冠在夕阳下晃得人眼晕。

他手里拿著一卷竹简,不知是从哪家抢的《诗经》,正慢悠悠地念著: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他的汉话带著浓重的草原腔,但居然字正腔圆。

旁边一个年轻头目咧嘴笑:“大人念的啥?跟唱歌似的。”

木延合上竹简,眼神扫过满地狼藉:“汉人的诗。说的是出门时杨柳青青,回来时大雪纷飞。”

他顿了顿,补了一句,“可惜,咱们来时,这儿就只能剩下灰了。”

眾人哈哈大笑起来。

木延没有笑,他的目光,看向远方。

那里有对於鲜卑骑兵来说已经算是无比高大的昌黎城墙,缓缓说道:

“汉人种地,就像蚂蚁搬家。一季一季地收,一仓一仓地囤。我们放牧,靠天吃饭,草枯了,羊死了,人就得饿死。”

他举起手中那根镶著狼头的马鞭:

“儿郎们,准备继续前进,汉人的粮食就在眼前!把他们的粮食和女人全部抢光!”

“嗷呜——!”

三千鲜卑骑兵发出狼嚎般的吶喊。

他们大多穿著羊皮袄,少数披著简陋的皮甲。

兵器比高句丽更是简陋:骨箭、石斧、木矛。

但每个人马鞍旁都掛著套马索和绳网——那是用来抓俘虏和抢物资的。

分完战利品,鲜卑骑兵分成数十股,从四面八方绕过昌黎县城,像一群饿狼扑向昌黎县城更远的后方。

辽东的最南端,马韩王也开始发疯,由南而北,带著部落,如同野蛮人一般涌过边境。

辽东三面皆敌,战况紧急,公孙修不得已,把辽东大部兵力调至边境。

——

九月,司马昭趁辽东大乱之机,以王海为镇海校尉,率大船百艘,共计载將士一万五千人,准备浮海取沓津。

沓津本是公孙氏防备魏国的重镇,公孙渊时期,曾在这里屯兵,以防魏军从海上而来。

只是隨著魏国在西线的不断败退,魏国已渐渐构不成威胁。

当公孙渊之子公孙修接手辽东后,辽东的重点防备对象,渐渐变成了东北方的高句丽。

公孙修深知,天下分裂,辽东远离中原,公孙氏固然可以割据一方。

但作为汉故地之一,只要中原统一,必然不会任由辽东游离在外。

所以唯有趁著中原混乱,扩大自己的势力,將来才有可能与中原更好地谈条件。

而高句丽,也怀著同样的心思——趁著中原混乱,无力东顾,吞併辽东。

所以在中原混乱这几十年,辽东与高句丽之间,同样也是兵戈不停。

待司马懿败退河北,只要不是眼瞎,都能看魏国將亡。

公孙修判断,汉国重心在中原,无暇东顾辽东。

而魏国面对汉国的强大攻势,只能竭尽全力抵挡,根本无力渡海。

所以他把重心放到高句丽身上,准备一鼓作气吞併高句丽。

或者,能一举彻底打败高句丽,让辽东得到最大的扩张。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不仅仅是高句丽,就连一向与他有往来的鲜卑人,都对他翻了脸。

让他更没有想到的是,辽东最大的危险,还没有浮出水面。

——

辽东海面的夜色,浓重如墨,风涛呜咽。

王海赤足立在楼船舰首,疤脸在月光下泛著青灰色的冷光。

他身后,百艘战船如鬼魅般泊在黑暗里,帆已半降,桨皆入水,只靠海流缓缓向海岸漂移。

“校尉,距岸三里。”舵手压低声音。

王海没回头,抬手做了个手势。

桅杆上,三盏绿灯笼悄然升起——那是给辽东豪强田氏內应的信號。

沓津港轮廓渐显。

那是辽东半岛南端最深的天然良港,三面环山,一面临海,本该是铁桶般的要塞。

公孙渊时期,曾在此屯重兵、设铁索、布烽燧,防的就是魏国水师跨海来袭。

可此时,港內灯火稀疏,哨塔上不见巡卒身影,连防波堤前的拦江铁索都沉在水下,未曾升起。

“田氏没有回应,”副將凑过来,声音带著紧张,“校尉,会不会出什么问题了?”

王海却眯起眼。

世代作海贼,除了让他是天生的亡命之徒,还让他对劫掠有著丰富的经验。

“消息不会有错。”王海眼中闪著危险的光芒,“沓津的守军,大多都被调走了。”

“就算是田氏泄露了消息我们过来的消息,公孙修也不可能会这么快调回大军。”

“所以即便当津口有了防备,守军也定然不多。”

一万五的大军,堆也能堆死他们!

“执行第二套计划!”但听得王海已暴喝:“冲港!所有船,满帆满桨,直衝主码头!”

纵横海上这么多年,他太清楚辽东人的把戏了。

如果对面真有了准备,多半是这是要等自己半入港时,从崖顶投下火油滚石,来个瓮中捉鱉。

既如此,唯一的生路就是比对方更快。

况且,既然知道对方守军不足,那说明津口守將很可能就是在玩空城计。

“点火船!”王海再吼。

二十艘满载鱼油乾草的快艇从船队中衝出,船头火把骤燃。

操船的死士皆是王海旧部,此刻嚎叫著斩断缆绳,北风推著火船,越冲越快,如离弦之箭,直扑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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