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硝烟与硫磺（2）

土石碎块混在一起根本无法分开来，比挑粪工的粪桶还要低贱骯脏。

蟑螂聚集在尸体上大快朵颐，肥大的老鼠叼著半块舌头从尸体嘴里钻出，完全不怕远方传来的炮火声，这无数加速腐烂的尸块就是它们的佳肴盛宴。

地面尸体太多根本无从落脚，只能踩著、摸索著尸块前进。血污、浓水、臟器碎片、粪尿污垢，各种各样的秽物沾满他全身，他每吸一口气都感觉吸入的不是空气而是战场亡魂的怨念。虫子和老鼠在他脚下爬来爬去，还试图钻进他的裤管，他努力跺脚敢走它们，忽然发现自己脚上穿的是军靴，脏兮兮的裤子虽然破烂但也是军品。

再检视身体，身上穿的不是原本的短风衣，而是一件灰绿色的袖口装饰著边线和纽扣的军服，腹部繫著快空掉的弹药袋，背上背著军用背包，至於头上————

摸了摸，硬硬的，是一顶帽檐外翻的钢盔。

他现在变成了一百年前堑壕战里的一个小兵。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喃喃著，忽然发觉能听清自己说的话了，耳鸣逐渐消失，紧接著轰！！！！隆隆隆隆隆隆隆！！！！

爆炸声！撞击声！然后又是爆炸声！噪音的浪潮令他脑髓震颤！后方不远处爆炸產生的气浪几乎压扁了他的肺，他抓著尸体堆出来的坡道爬出堑壕，上到地面轰！！！！！！！

一颗炮弹落在十几米外，热风烧焦了他的皮肤，崩来的泥土和碎肉糊了他一脸！他现在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只能在硝烟中凭感觉逃跑，把路上绊到他的尸体身上的武器捡走！有已成歷史文物的毛瑟步枪，以及在战爭片中经常出现的长柄手榴弹，再加上边缘锋利的工兵铲，他现在终於勉强有了点自保的资本！

炮击越来越近，炮弹如雨点落下，衝锋的军號和炮火齐鸣，军靴声和吶喊声穿破浓烟，穿著残破装备的、数以万计的士兵们发起衝锋，黎夜瞬间就被淹没在人浪之中！炮弹直接落在人堆里，被炸飞的尸体撞倒黎夜，枪弹在头顶乱飞，举目所见全是死亡！

前一秒还在衝锋的士兵下一秒就脑浆横飞，上一刻还在吶喊的將士下一刻就被榴弹炸碎，一个经过黎夜身边的士兵把倒地的他强行拉起，用听不懂的语言喊著什么：

"soldaten！ zuruck zu deiner position！"

“啊、啊————？

"bleib nicht so！ nehmen sie die gasmaske an！ gasmaske！"

他喊完就继续衝锋，还戴上了老式的防毒面具，转眼就消失在硝烟中！这时空气里那股令人作呕的刺鼻味道突然增强，敌方用李文斯拋射炮投放的毒气弹接连爆炸，毒烟席捲战场！

黎夜这才意识到刚才的人在喊什么，他手忙脚乱地从脚下的尸体脸上扒下防毒面具戴上，血腥味糊了满脸，但至少勉强阻止了毒气进入呼吸道！

他想要后退，却被下一波衝锋的浪潮裹挟著前进！两军交战，他別无选择，只能顶著炮火轰炸模仿別人使用並不好使的毛瑟步枪！我方说的是德语，敌方说的是英语，但在炮火声中什么也听不清，黎夜只能勉强分辨出不同的制服，对所有可能是敌人的目標射击！

不断有子弹擦过他的附体，他半边耳朵都被跳弹击碎，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但生命的流逝却快得要命！不只是敌方，我方也把化学武器投入战场，双方正在不计后果地互扔毒气弹！

黎夜所处的德军先用比例为4：1的氯气+光气混合弹把敌方的英军从堑壕里逼出来，然后用马克沁重机枪扫射，英军成片成片死亡！趁著对方攻势出现缺口，德军一举反推，但前方突然出现骚乱声，一只只钢铁巨兽如履平地般开过壕沟，碾过铁丝网，顶著炮火向德军碾压过来！

那玩意的车身呈菱形，看一眼就不会忘记！刚性悬掛，车体两侧各有一座突出的57mm霍奇基斯6磅快速炮，两条履带从顶到底绕过车体，和车身造型不太协调的转向轮位於车后！这正是著名的马克i，世上第一种被投入实战的坦克！

（有英军，有德军，马克沁，毒气弹，还有坦克—一这是一索姆河战役！？我这是在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