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歇著吧,我出去一下……”赖三迎著那清澈的目光,逃也似的往外走。

“哎哎……三子!”王七愣了一下追出去,“三子!你怎么回事?这姑娘傻是傻了点,不过人家长得多漂亮啊!再说傻子不要彩礼钱!怎么看都合算!將来生出二来儿子都是一样的,我老王家还缺一个传后的呢,你跑什么啊?”

“我……我……我做不了,我不行……”赖三支吾后退。

王七急得直跺脚说:“啥叫你不行啊,这是个男人就行!你別跑啊。”

赖三连连摇头:“不不,我不行,我真不行……七叔,我得冷静一下!七叔你j先帮我照顾……我得出去冷静一下!”说罢转身就跑了出去。

王七愣愣地看著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叫道:“早点回来!这女娃我帮你照顾!”见赖三一会儿就没影了,嘴边含笑道,“这小子!还害羞起来了。”

足足过了两个时辰,赖三才背著一堆不知从谁家柴草垛里偷来的柴火回到家中。还没进门,王七的声音便从屋子里传出来:“他为人其实不坏,就是有点嘴上。有一次看见个標致的小媳妇街边站著,他故意打小媳妇身边过,嘴里唱著些不三不四的小调儿,谁知那小媳妇竟是个泼货!二话不说,拔出鞋底子就是一顿猛抽!回头我问他那嘴怎么肿了,他说和女人亲嘴亲的!你说好笑不?”

赖三听见王七正说自己的糗事,颇有些面红耳赤,嗔道:“七叔!你和个傻子说这些干什么。”

“三子回来了!”王七呵呵笑著,“说点你的笑话,也算培养一下感情。这丫头虽然不机灵,倒也还知道笑。”

“知道笑?”赖三狐疑地看了一眼小姑娘,却见她对著自己身后空无一物的地方,正笑得无比开心。

看著天色將晚,赖三又忙忙碌碌,支起破锅,將鸭子骨头熬了一锅汤,香味刚刚飘出来,小姑娘就转过头,目不转睛地盯著锅子,傻子是不会掩饰心中欲望的,她站起来径直走过去,衝著锅边伸出手去。

赖三赶快拦住,免得她烫著。一边柔声哄著她,一边取过最完整的碗,手脚麻利地洗乾净了,先盛了一大碗在一旁瞭著,又盛了小半碗乳白色的汤,一口口吹凉了小心餵给她喝。等这半碗喝完,晾在一旁的汤刚好凉热適中,掰半个剩馒头泡在汤中给她吃。

等她吃饱了,自己才装了一碗热汤,一口口咬那剩下的半个馒头。

王七微笑著看著他:“三子,別说,你要是真有个媳妇,你肯定对她好得不得了!”

赖三嘿嘿一笑:“那是!要是谁家姑娘有眼光看上咱,咱肯定一辈子当仙女伺候著!让她明白,什么样的人才叫真的好!”

说起仙女,王七看著这个仙女般的姑娘,嘆道:“这姑娘要是脑子没有毛病,可就好了。”

“得了吧。”赖三嗤笑,“她脑子没毛病,能和咱爷儿俩坐一块吃饭?”

他咽下馒头,收拾了碗筷,小姑娘躺在赖三给她收拾好的铺盖上,呼吸均匀,已经睡著了。赖三借著灶火的光,將小姑娘一只手轻轻拿出来,用了点生鸡油在她尾指上揉搓。从他把小姑娘衣服骗走之后,小姑娘穿著他的破袄待了三天,虽然她及时躲进草垛没被冻死,但手脚指尖还是长了两三处冻疮,回到室內被热气一激就开始痒起来。

对冻疮赖三是有足够的经验的,別看现在看著不明显,如果不处理,这块皮肤很快就会发红变肿,挠坏了还会流水溃脓,冻疮严重到手指必须切掉的他也见过。

当然小姑娘刚冻了两三天,这是很轻微的,便是不处理也不会到那么严重,不过又疼又痒也是难受。她自己不懂得,赖三却不忍心,要替她处理一下。

这是个细致活,没个把时辰做不完,赖三这一天激战长跑,也早就累狠了。他半闭著眼靠在床边,脑袋一点一点,手下却没停,一直慢悠悠揉著,听著小姑娘均匀细小的呼吸声,一直揉得那黄色的鸡油都化开了,才將她的手轻轻放回被子里,掖好被角,自己这才倒头躺下,脑袋一挨枕头,瞬间就睡熟了。

王七轻轻嘆息,这么漂亮的姑娘,没毛病那得多少彩礼钱才能娶回来?看看那女孩睡著的娇顏,又看看自己儿子一般的赖三,怀著对未来美好的幻想,也心满意足地睡下了。

“这正是『桃园结义薄云天,偃月青龙刀刃寒。一骑绝尘走千里,五关斩將震坤乾!』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破庙里传来赖三高亢的声音,“#!”他拍了一下大腿,代替说书的醒木,这一段三国说完,模仿得惟妙惟肖。

十几天养下来,赖三脸上的伤基本好了,只有一侧眼眶还残留著少许乌青,閒来无事,便学著茶馆里的说书先生讲起故事来。

小姑娘就坐在他面前,笑眯眯地听著,一双雪亮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著他,想来这么复杂的故事是听不懂的。但是赖三很享受有人专注看著他的样子,说起来他活这么大,除了七叔,也就这个小傻子还正眼看过他。

“三子!你閒著没事干了?”王七一脸阴沉地走进来,將手中扁担一扔,“有哄傻子的工夫,出去买点米麵!多出一张嘴来,你知道一天得吃多少?眼看著咱家今天就开不了火了!大冬天的,一个个封口饿死不成?”说罢狠狠瞪了小姑娘一眼。自从那晚上,赖三將他叫出来说清楚,不打算把这姑娘当媳妇。王七抱孙子的希望落空,再看她就怎么都不顺眼了。赖三赔笑著答应,从稻草堆里刨出装首饰的小包,选了个小件的耳环准备出去当掉。

这对耳环少女似乎有印象,见赖三把耳环抓在手中,她眉头竟然微微一皱,好像有些不同意的神情。赖三笑道:“呵呵,一模一样的东西很多,这个不是你的。”

自己也觉得有点无赖,又补充:“我养你好几天了,多少也应该付点钱,对不对?这玩意白不眺咧的,一点也不好看,咱们不要它,三哥买肉给你吃!”

那女孩只是眉头微微一皱就展开了,又恢復成微笑的样子,目光再不看耳环,却也对他的解释没有其余的反应了,好似刚刚只是错觉。

他拿著耳环刚要出门,王七冲他招招手:“三子,你等一下。”

赖三答应著过来,王七道:“三子,你打算咋安置她?”

赖三微微一愣:“叔,她也吃不了多少,再说……”他晃晃手中的耳环,“咱吃的还是人家的呢。上次不是说好了,先养些时日。”

“上次你和我说,我只当你要养她三五天,这都半个月过去了,还要养多少时日?”王七白了他一眼说,“这些首饰能值多少钱?你还养她一辈子吗?也不知是哪个大户出来的,张嘴就要吃肉!我让她洗洗涮涮干点活计,她碰也不碰,就装作听不懂……”

“她哪是装的啊!”赖三打断王七,“她是个傻子,除了吃啥也不懂。你看她两只小手又白又嫩,肯定是个大小姐,哪里会干什么活计?叔你这不是为难她吗?”“你说得可是轻巧!她是大小姐!但你瞅瞅咱爷儿俩这样子,能养得了个大小姐吗?”王七冷哼一声,“也不是七叔不厚道,这女娃子安安静静、老老实实,长得又这般水灵,七叔看了也好生喜欢。若是村子里哪家人养不起不要的傻子,她再乐意干点活,咱养著她也罢了,可你又不要她,日后你娶妻生子,怕是媳妇也容不下她。就这么干养个人,可实在负担不起,拖来拖去,要是知道的人多了,女娃子名声就坏了,倒不如趁现在送回去,倒还有个安稳。”

赖三愣住了,脸上先是涨红,慢慢变白,想了良久,终於嘆了一口气,道:“七叔说得是,我今儿就出去访访,打听是谁家把她丟了,就给人送回去。”

那日赖三出门,先去当铺將耳环当了三两银子,这才揣著银子满街溜达起来,他想寻个相熟的街头二流子廝混,好从他们口中偷偷打听哪个財主家丟了女眷,谁知这些平日最爱走街串巷、无所事事的二流子却突然都没了影。街道上倒是经常能看见明显是身怀武功的人,神色匆匆而过。涇州城被一股说不出的紧张气氛笼罩,竟然有些压抑得窒息起来。

城里找不到人,赖三想去邻近村子里转转。谁知城门处竟然明晃晃守著一队盔甲鲜明的士兵,他们个个目光如鹰隼般锐利,身板如长枪般挺直,和平时衙门那些作威作福的衙役捕快完全不是一个气质。城门紧闭,不许任何人等出入。城门上掛著十几颗人头,有几个赖三在海捕图形上见过画像,竟是定西三省在逃的匪徒和出名的山贼,不知怎么接连失风,集中在这几天被抓起来了。赖三见不是路数,远远地就溜了。

街上人人自危,他也不敢隨便溜达了,转到街角一个经常听书的小茶馆,摸出一钱碎银子,要了一壶好茶並一些生蚕豆等物磨牙。

店小二见他难得阔气,自是消遣了两句,却引得旁边桌坐著的衙役的注意,赖三也是个识趣的人,从包里掏出银子交给了衙役。那衙役见他上道,笑眯眯地接了,正要放他回去,一旁差役头目指指包裉,冲赖三一努嘴。

那衙役明白意思,冲赖三笑道:“最近上头有严令,排查得可紧啊,我们这一整天累的,爷们有个小活都没空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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