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你笨的我没知觉了

就在她望著窗外发呆的时候,一直没吭声的墨深忽然说:“彭伟,跟我换个位置,我开车。”

一时间车厢里沉静下来。

叫彭伟的人是坐在驾驶位上的,他不名所以和副驾驶座位上的人对视一眼,没说什么,找了个地停了车就跟墨深换了过来。

虽然微恙不知道墨深这样做是为什么,但是看得出思弦的脸色变得很差。

偏偏刚才开车的彭伟是个大胖子,其肥胖程度和闻闻有的一比。后座本来四个人就算挤了吧,他再上来估计是更挤了,古晨忙说,“彭大胖,你跟关林换个位置,你丫一坐上来,后轮胎都要被压爆了。”

那叫关林的男生坐在副驾驶座位上,扑哧一声没忍住笑了出来。

彭大胖倒是很听话,二话不说就换了位置。

车继续开车,车內又恢復了愉悦的谈话气氛,只不过和刚才比较起来,微恙觉得还是有什么不同的。

女生都是敏感的动物,可具体气氛又什么不同她也说不上来。她看了思弦一眼,也没说什么就转过头了。

刚转过头,微恙就知道是什么不对劲了!

窗子!窗子居然被关起来了!

这种车和其他车一样,窗子的开关除了每个有窗子的车门上有按钮,其次就是驾驶座上的司机掌控著全部车窗的按钮。

而她刚才根本没碰过窗子的按钮……

她可不可以自作多情的想,墨深突然要求换位置,是想要替她关窗子?

朝前面看去,她的这个位置正好能从后视镜里看见开著车的墨深鼻子以上的侧脸,她的心情突然就变得很好,与刚才截然相反的好。

难怪別人都是女人天生善变。

他们去了g市最好的ktv,雨天让g市一整天都处在阴暗中,也许是因为下雨无处可去,ktv大厅中的人出奇的多,霓虹灯逕自在大厅中散发著灼灼的璀璨光华,微恙在忽明忽暗的灯光里看见一对对可能是也可能不是的情侣在跳舞,耳边传来的是悠扬缓慢的华尔兹圆舞曲。

看到他们一行人进来,歌曲放小了音量,坐在沙发上的一帮人朝这边走来,原本在舞池的也人都暂停跳舞,看向这边。

微恙后知后觉才知道原来今天是思弦的生日,听著陌生人走过来祝福的话,她隱约的知道,这是思弦的朋友给她的意外惊喜,这也就不奇怪为什么思弦今天没有盛装打扮了。以前对於这样的聚会,每每思弦都会將自己打扮成一个公主,让寢室里的人一看就知道她晚上又有聚会要参加。萧北说,那是因为漂亮的女生永远都在任何时刻放弃自己展现魅力的机会。

站在人群角落里的微恙静静的看著思弦嘴角浅浅泛起的优雅微笑,心里不是没有羡慕的,像自己,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过生日了。

在五岁之前,她是没有生日的。一个孤儿没有生日实在不足为奇,虽然后来她被苏烟是领养了,可那时候苏烟是连自己的生日都不记得,何况是她的。

她有了自己的生日是五岁认识墨深之后,那年墨深六岁,何家贤和他太太为他庆祝,全大院里的小朋友,他只请了微恙一个人,当何家贤问起微恙的生日时,她摇著头说自己没有生日。她还记得当时何氏夫妇惊讶的眼神和墨深纯净的眸子,他说:“以后我的生日就是你的生日好了。”

於是从那年起,墨深生日的那天就成了她的生日。

只不过后来因为两人之间的一段疏离,她又开始没了自己的生日。

坐在大厅的一角,微恙看著几乎全是陌生的人影在舞池晃动,她喝著一杯叫不出名字的饮料。

思弦的朋友属於那种很会玩的人,原本安静的圆舞曲变成劲爆的舞曲,音乐声很大,震耳欲聋,整个舞厅像开了锅,除了音乐听不见任何声音,轻烟瀰漫著整个舞池,如梦似幻,在灯光的打照下,如一个五光十色的仙境,空气中,缠绵著浓重而颓废的气息。

就在微恙想要离开舞厅去走廊里透透气时,左边的沙发微微的陷了进去,她转过头,是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墨深。

他就坐在她身边,很疲惫的样子,半个身子都躺在沙发靠背上,头也枕在上面。那种久违的神经紧张又碰触到了微恙的心臟。她听以前一个朋友说过,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愿意化身为他身边的一切,他喝水的时候,你愿意变成他的杯子,他吃饭的时候,你愿意变成他的筷子,他疲惫的时候,你愿意变成他的椅子。此刻,微恙真的有那种想变成沙发的衝动,虽然她觉得自己这个想法简直幼稚到了极点。

“既然那么累,干嘛还要来这里……”她忍不住喃喃自语道。

这么吵杂的环境,她自然以为他听不见她说的话,却不想到,恰巧在她说话的那个点,音乐停了下来,她的话也就毫无保留的响起。

怎么会这么巧?其实她也不是很大声,就是平常时候说话的声音,可是……他有听到吗?

微恙偷偷的打量墨深的脸,他一直保持著刚才的姿势,没说话。

呃……这代表什么?他没有听到吗?

微恙刚刚有些放心,却发现墨深的眼睛缓缓的睁开,他歪过头看著她,说:“既然你不情愿,为什么还要来这里?”

意思就是说,他也不是情愿来的,可是也跟她一样是被逼著无可奈何来的?

微恙张大嘴巴看著他,登时愣住了……

这是安静的大厅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好了,现在该是为我们的女主角庆生的时刻了,在这伟大的时刻,让我们的女主角公布她今天的生日愿望吧!”

一阵鼓掌和吹哨的声音。

两人望去,是站在舞台上的一个男生,他举著话筒,很绅士的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就见宛如公主般的思弦走了上去。

不过眨眼的功夫,思弦就换了一套优雅的装束,一袭长长的裙子,漂亮既大方。思弦果然就是小说里那种娇贵小姐的化身,在穿著方面极为的讲究,那是因为她从来都不允许自己在人前普通。

女人大抵都喜欢不管自己站在哪里,都成为异性的焦点,就连微恙这种迟钝的人都有过这样的想法。那些总是喜欢炫耀自己美貌的女人,大多是有炫耀的资本,所以人们並不能责备她们不矜持,太过於张扬,这是每个人生来的天性,没有人会不喜欢以自己为中心,眾心捧月的感觉

思弦站在上面说了一些感谢朋友的话,当大家起鬨的让她说出愿望的时候,只见她黑白分明的眸子水光溢彩,脸通红通红的。

下面不知道是谁起鬨,“我们家思弦有什么愿望,估计在场的人没谁不知道的吧?”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心照不宣的贼笑。

微恙咬著饮料杯子的边缘,在心里想:我算不算在场的人?我就不知道啊!

然后像是老天故意给出答案一样,又有人开玩笑道:“我们家思弦自从与某人相识以来,愿望啊……从始至终就只有一个!”

人群忽然就喷开了,有人拿著ktv专用的摇铃在拍,眾人一口同声的叫著一个名字:“墨深!墨深!”

每个人都向这边看来,微恙潜意识的將自己的身子往黑暗里藏,心想:这里这么暗,他们应该看不到吧?

她看著他昕长的身影在自己面前站起来,以从容的姿態走到了人群里。不知是不是巧合,他宽大的身子正好挡住了她的光,然后,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在主角身上,自然没人发现黑暗里的她。

思弦站在舞台上怔怔的看著走向自己的墨深,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他半垂著眉目,留海落下,额前的阴影托著黑缎似的发,他今天依旧是很隨意的著装,一套米白的丝绸衬衫,服帖的衬出肩膀,手臂的线条。

她嘆息,如果是青春年少的你,也会因为这样的男子而著迷吧?

她紧紧的握著话筒,心里却又陡然升起些许期待和兴奋。

所有的人都以为他们两个是一对,理所当然的在一起,可是只有她知道,他们之间从来都没有过別人认为的那种关係。

顶多,她只是墨深可有可无的一个女性朋友。

可是她从来都没有跟別人解释过他们的关係,她承认她虚荣,她十分享受当在別人眼中自己是墨深女友的那种感觉。如果这个角色换成是別人扮演,恐怕也是跟她一样的心態吧?有些阿q精神,自己却也在其中得到了满足,即便是到了最后可能一切都化为灰烬,不过是南柯一梦。可是谁又能肯定,一些假象,太过於逼真,到了最后不会演变为真实?

何况,如果他想要找女朋友的话,凭著她的条件,一定有优先权不是么?

所以她才不会在这些人面前许下例如,“希望你能做我男朋友”之类的愿望,如果在他们眼底,他们已经是一对了,这样做不就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她以深情却又害羞的眼神望著他,嘴角的弧度上扬,她听见自己说:“我的愿望是希望你能够为我唱一首歌,可以吗?”说完的那一刻她真的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有些荒谬却又十分真实。

也许心底是有期盼的,却又害怕他会拒绝。

那样会夺回她的面子,而她从来都不会在人前丟脸。

大厅里只静默了半秒,接著眾人一齐摆弄的摇铃,吹著口哨,大声说,“唱歌!唱歌!”

他会答应吗?

黑暗里的视线一直隨著他,他会答应吗?以他的性格?

直到她看见他缓缓的走上了舞台,大厅忽而安静下来的时候,她抬头看了看巨大的屏幕里黑白倒映的画面,失神,黑白交错的古老画面和她的表情一样的暗淡,那一刻,她仿佛看见了屏幕中的另一个自己,她离的她是那样的近,仿佛抬起手就能触摸到她的忧伤。

灯光渐渐的暗了下来,比刚才还暗。

只有白色的聚光灯打在他身上,耳边传来的是他的声音,低沉不浮躁,缠绵悠远,每一个字都那么清晰,每一个音调都那么好听,速度慢,却丝毫不显拖沓冗长。

而她终於对上了他的眼睛,依旧是她小时候见过的那双最美丽的眼睛。

她第一次听他唱歌的时候是盛夏的夜晚,学校举行唱歌比赛,每个班都要一个代表。

班主任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特別喜欢墨深,经她推荐,全班一致同意让墨深当代表,可是墨深却不愿意,没有什么原因,只要跟他接触过的人都知道他从不爱凑这份热闹。

偏偏那个唱歌比赛时举行在他生日那天,以他被关注的程度,大家当然不会忘记,尤其是女生。那天放学,她便扯著他的衣袖说,“墨深,参加吧参加吧,你声音那么好听,唱歌肯定也很很好听。”

他毫不犹豫的回绝,“不去。”

微恙哪里肯依,绕到他面前,哭著一张脸可怜巴巴的样子,“去吧去吧,那天是你的生日也是我的呢!就当是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好不好?”

“你要生日礼物我可以买其他的……”

“我不要其他的,別人过生日,礼物都是自己挑的,哪有强制別人收不喜欢的,而且从小到大,我就只要求过这一次,参见吧!就一次,好不好?参加吧参加吧……”

他们走在放学的路上,还在校园里,几个在教室外面大扫除的同学向这边看过来,眼神或是曖昧,或是奇怪。墨深被看的不自在,一脸拿眼前的人无可奈何,“回去再说好不好?我考虑考虑。”

微恙才不管,標准的得寸进尺型:“有什么好考虑的,参加吧参加吧,只要你参加了,以后你要我做什么都成!”

墨深皱眉:“哪有你这样的!都不让人考虑的,说风就是雨的。”

“参加吧参加吧参加吧……”她扯著他的袖子在他耳边念咒语。

於是,墨深终於受不了的答应了。

微恙笑的像偷腥的猫,她就知道,只要是自己的要求,无论一开始墨深有多不想答应,但是只自己像无赖一样缠著他,他就无可奈何了。

那天,也是像今天这样,在眾人的面前,他唱著sting的《shape of my heart》。

深情悠扬,每个人都听的如痴如醉,只有她一个人知道,那是为她而唱的歌。

后来他们两坐在一起看別人唱歌的时候,她就忍不住问:“为什么老天对你那么好,好像这个世界上什么事情都难不倒你。”

“……”他给了她一记白眼,

她呵呵的傻笑,说,“你以后能不能不要这么冷漠?活泼点,开朗点嘛!”

“为什么?”

“因为这样你就变得平易近人……肯定有更多女生喜欢你!”

“都喜欢我你怎么办?”

“我不担心啊,虽然我长得不是很好看,但是我这么开朗可爱,喜欢的人不会少,对吧?”

“你还能更不要脸点么?”

“嘿嘿……”她抓头傻瓜似的笑,“我今天真的很开心,墨深,以后你不要轻易唱歌给別人听好不好?或者你每次唱歌的时候都要把我叫上。”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听的,而且你这样的性格肯定不会轻易唱的,我当然不能错过。”

后来,她逢人必称讚他,告诉所有人她从小玩到大的墨深哥哥有多厉害,然后偷偷拿了他的照片去刺激別人的视觉,就像发现了宝贝就喜欢拿来和朋友讲,炫耀自己的资產一般。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才发现自己很少提了,她开始不愿意別人知道他有多完美,更不喜欢別人看他的眼神,希望他永远只跟自己关係那么好。

可是,也是那个时候,因为家里的事情,两人之间的关係如履冰层。

that"s not the shape, the shape of my heart

and if i told you that i loved you

you"d maybe think there"s something wrong

回过神来的时候,那首深情的《shape of my heart》还在耳畔反覆咏唱,縈绕不去。

微恙有点心不在焉,发呆时把吸管的一头咬得平平的。

待到舞厅响起一片鼓掌声,她才发现自己已经把三杯饮料都喝光了,放下杯子,站起身想要出去,却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厚实的肩膀里。

“噢!小微微,我不反对你投怀送抱,但是可不可以轻一点。”

一抬头,是古晨齜牙咧嘴的表情。

谁跟他投怀送抱,微恙不发一语,直接从他身边绕过。

出了ktv,天色依旧很暗,雪亮的闪电划破漆黑的天空,她游魂一般的走了出去,任由豆大的雨滴打在自己脸上,此刻的天气就好像整个世界都到了末日。

然而如果真的是末日就好了。

读初中的时候,时常会想自己死了之后会去哪里?曾经总是问墨深这种傻不拉即的问题,想当然他给她的回应只是一个白眼,她却总是一本正经的说,“我要是死了就跟你埋在一起好不好?不然一个人占一个墓地,那该要有多孤单啊。你不会嫌弃我太挤了吧?”

那个时候墨深哭笑不得的神情还深刻的印在脑海里,有一次大概是真的被她说烦了,他无奈的应答者,“好吧,那就跟你埋一起吧。”

明明是那么微不足道的事情,可是都深深印在她脑海里,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像她一样记得,记得曾经答应过她所有的事情。

树红树绿,寒交暑,昼替夜,聚復散,谁没有了谁不行?

自从没有他的日子,她每天都过的那么孤单,孤单到希望有个人能够陪在她身边,陪她相依为命。

有女子说,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我惊,免我苦,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

但那人,只是他,可不可以?

仰起脸,微恙任凭清凉的雨水顺著眉眼睫淋下来,原来人在脆弱的时候,就算是被雨水欺负也会疼。

当那流下来的液体滚落唇边舌尖时,竟是有些咸涩。

“上车!”

突然,一个声音无预期的传到耳膜里,她欣喜的转头,只是剎那间,微笑消失在嘴角,恍若如梦初醒,她不发一语,加快步伐往前走。

古晨撑了伞从车上走下来,紧跟著她,“你身上全淋湿了,要感冒的。”

微恙充耳不闻,或许是走的太急,竟然重重的再雨里摔了一跤。

“苏微恙!”古晨的声音伴隨著触觉来到她的手臂上,她像触电一般甩开,爬起来就抬足狂奔。

她討厌脆弱,討厌被除了墨深以外的人看见自己流泪的样子,討厌此刻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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