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真是意外之喜了。那清藏阁是卖纸画笔墨的地方,也有掌柜的从全国各地收集来的秘珍字画,但在京师这藏龙臥虎之地,实在不算有名。不过这会儿借著苏青瓷的光,可算是打出名声了。

苏青瓷的新词摒弃了其他纸铺出的笺,专挑了清藏阁出的印有“清溪”號的笺。这也算是苏青瓷对纪澄的回报了,当初他在兰巷住的时候,给沈萃写词,柳叶儿拿给他的就是纪澄做的笺,无意间说漏了嘴,叫苏青瓷知晓了。

苏青瓷本就痴慕纪澄的美貌,又得知那笺是她做的,心道这就是才貌双全的绝色佳人了,他心里头將那有的没的骯脏的想法想了一大圈,可惜苦於没有机会接近纪澄。这才想著用这清藏阁的笺向纪澄传递情意,好叫她知晓这都是他替她做的事情。

当然苏青瓷的作用不可忽视,但也得亏纪澄这笺构图精巧,笔法秀美,绝非等閒匠人所能做出的,所以“清笺”很快就打出了名號。虽然还比不上南方的“顾笺”那般赫赫有名,但也隱隱有后浪赶前浪的趋势了。

自然这也是后话。

既然得了新词,自然要听新曲,这可难为那歌姬了,没有练过,临时哪里又唱得出来,叫老太太好生遗憾。

沈萃见了更是得意,朗声道:“老祖宗想听新曲,孙女儿愿献丑。”

老太太指著沈萃大笑:“我这都忘了,咱们家可不是有个百灵鸟转世的萃丫头吗?”

沈萃上前大大方方地唱了一曲,她的嗓音独特,轻哑中带著空灵之感,的確十分好听,就是太年少了些,唱不出那词中的韵味,叫人些许遗憾,不过很多人都听不出这细微差別的。

“好,词好,歌也好。难怪咱们家萃丫头能贏了中坛选艺。”老太太笑著道。

苏筠听了这话真是百般滋味在心头,她的那支舞练了两年多,这次的中坛选艺本以为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哪知却惜败沈萃之下。若是沈萃真有实力也就罢了,可是在苏筠听来,沈萃的歌不过就是比普通人好上了那么一点儿,完全是靠那词来衬托,根本算不得真本事,她心里一直就没有服气。

这会儿听见老太太说沈萃是名副其实,苏筠就更觉委屈,何况这还是在自己的心上人沈彻面前说的。

苏筠在苏州时那也算是世家闺秀中的头一份儿,从来都是光芒最耀眼的那个,到了京师因著客居在沈家,所以一直韜光养晦,如今实在有些忍不住了,所以只见她朝著老太太嫣然一笑:“既然五妹妹已经开了头,我也给老祖宗跳支舞吧。”

“好,年纪轻轻的姑娘正该活泛些,想当初我们年轻的时候,敲著碗都能跳舞,是不是老姐姐?”老太太转头对苏老夫人道。

“谁说不是呢,当初就你玩得最欢。”苏老夫人感慨道。

苏筠跳的就是她练了两年多的“云袖舞”,不过她赴宴时却没准备云袖,这会儿让丫头去取一来是远,二来话都出口了再等就过了那个兴奋劲儿了,於是將挽在手上的披帛取下来,又向旁边的沈蕁借了她的披帛,权充云袖了。

“阿蕁帮我抚琴如何?”苏筠笑著邀请沈蕁。

女儿家弹琴练箏,虽为怡情,可多少也是想在人前表现的,沈蕁自然是欣然同意。

沈蕁的琴艺师从寒碧姑姑本该弹得很不赖的,但她平日並不用功,又加之年纪太小心性也有些浮躁,所以就缺了些意境。反而衬托得苏筠越发出眾,她的舞真是叫人目眩神迷,为之惊嘆。

轻薄的披帛舞做云袖,虽然缺了一点白云出岫的出尘之美,却又別添了彩虹逐月的艷丽。

云袖如山间雾靄,將苏筠绝丽的顏色遮掩得若隱若现,仿似山谷里独自摇曳的山茶,忽而云袖舞作繁,又將苏筠烘托得仿佛万园里的那朵盖世魏紫。

苏筠的身段非常柔软,舞起来韧劲儿十足,而且她这段舞最高潮的部分是连转了三十圈,云袖舞成了一个光球,將她缠绕起来,然后云球绽开,苏筠原地左右轻轻一划,身子一蹲,往前倾斜做了个漂亮的收尾姿势,柳腰细摆,裙摆在地上铺出一个大圈来,像一朵艷丽的海棠。

这三十个圈转下来,苏筠居然一点儿没晕头,实在是本事。跳舞的都知道,这转的过程里眼睛得有个焦点,不然很容易晕头,苏筠那焦点自然就在沈彻身上。

因为有云袖遮掩,所以她看得有些肆无忌惮。只是沈彻似乎有些不解风情了,苏筠舞了一路,沈彻的眼睛虽然一直盯著场中她的动作,身体却是微微侧向他旁边的曾修文,或点头或低语,注意力显然並未在场中,真是白瞎了苏美人的秋波。

场中就苏筠一个人在跳舞,纪澄自然只能盯著她看,看到苏筠那含情脉脉的样子,纪澄就难免会顺著苏筠的视线去看沈彻的反应。

其实那不过是人的自然反应,纪澄也是无意识地瞥过去的,可真当她瞥过眼去时,却正撞上沈彻的目光,纪澄立即就想起了自己的那点儿破事儿,赶紧收回了视线,还此地无银地转过头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梅子酒虽然酒劲不大,但喝多了也是有后劲儿的。纪澄到这会儿已经喝了五六杯,她最近心绪不静,所以难免贪杯,这会儿酒意有些上头,一下子就想起了那日天香阁的事情来。

那般丟脸的事情纪澄压根儿就不愿意去想的。那波斯舞如今想来就是艷舞一段,她当时也是嚇到了,心里紧张又怕被人瞧出端倪来,所以一个劲儿往那楼里姐儿的模样靠,这样別人才不会相信那是她纪澄。

何况那鼓点敲得又太激烈,太有节奏,纪澄的腰臀和四肢完全不用听脑子使唤就摆动了起来。她舞到沈彻跟前时,沈彻坐著,她站著,沈彻的视线正好平著她的肚脐。

纪澄身上只有那套衣不蔽体的衣裳,光是腰就露出了一大截,她满脸的尷尬和满心的彆扭,索性转过身去。到后来回想起来,纪澄才发现简直大谬,那她当时岂不是正拿屁股对著沈彻,那还不如用肚脐呢。

此是第一尷尬,后来在马球场的休息处,她又被沈彻白白將身子看了去,彻底知晓了那人的恶劣,而且沈彻简直就是视礼教於无物,所以才那样放诞,压根儿就不是什么风流多情,根本就是风流无情,拿女子当逗乐的玩物而已。

纪澄心里安慰自己只当是被狗看了,少不了又为苏筠的“天真烂漫”而惋惜,真可谓芳心错寄,一腔痴情付流水。

而这厢沈彻见纪澄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別开眼睛,白皙的脸在灯火下映出一片緋红。这种明明有撩人意,却又故作矜持的作態沈彻见过无数,他也的確欣赏女子含羞带娇时的美態,不过因他新得了芮鈺,正是兴头上,所以无意应酬这位心眼儿多得堪比太湖石的纪家表妹的情意。

想起芮鈺,自然就想起了佳人之约,沈彻把玩著杯中酒,只但愿芮鈺能聪明些,懂得多吊他一阵子。

却说以这位芮鈺姑娘在京师的大名,沈彻自然是早有耳闻,且他是脂粉场中的常客,也见过芮鈺几面,不该都好几年了才得手。只因芮鈺能有今日的名声,与她那玩弄男子於股掌之间的能耐也有极大关係。

女史最是知道男人的,一旦得了手对女子就不珍惜了,好上几天就撂开了手,所以芮鈺虽然同时钓著好几条鱼,偶尔给点儿甜头,却一直让他们沾不了腥。

沈彻早前就有亲近之心,不过芮鈺钓得太高,他也不恼,反而还生怕她不吊胃口。所以在芮鈺看来沈彻是最稳得住的,这都几年了,依旧是不温不火,不亲近也不疏离,芮鈺这个钓鱼者,反而被钓了过去,心里那个痒啊,就恨怎么没能收拾了沈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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