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7章 拒绝

可这没完。

要知道，华夏一直以来实行的都是三级诊疗制，既：农村百姓生病了会先去本村本乡的卫生所看病；卫生所治不好或者没把握了，就会推荐其去县医院治疗；县医院看不好了，这才会推荐或者转院去市一级的甲级医院。所以在这个过程中，处方药扎根基层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在正常情况下，除非是能确定药物的疗效不够，或者副作用会对患者后期的治疗产生不良影响，否则许多医生是不会随意彻底推翻下级医生的治疗方案的……一切为了稳妥起见嘛。

这种做法，对于国内大部分药品而言没什么特殊的意义，但对于三共株式会社与华夏合资的那些药厂，那就不太一样了……说句丧气话，谁让这些合资药厂生产出来的药品，不管是原研药还是仿制药，效果都要比大部分国内的同类药品要来的强一些呢？

择优而取，在上级医院里，表现更好的药，自然没那么容易被主治医师替换下去。

所以时间一长，这会导致一种现象，由于药名留存频率较高，就连县市级的医生，在开药的时候，也会不自觉地悠闲考虑用三公株式会社合资药厂生产出来的药品了……用后世的话来说，这叫数据筛选+路径依赖，就跟七八十年代的卫生所医生喜欢一上来就给人开大庆霉素和四环霉素一个道理。

很显然，随着三共株式会社在华夏的合资药厂也开始应用手性催化剂来生产手性药物的话，这种现象只会越来越明显。

不要小看这一点，就跟八九十年代人人屁股后面都有一块被青霉素打来出的凹坑一样，当这种路径依赖已经成为经验交流到整个行业时，那么其所创造出来的市场空间，将会是惊人的……而产生这种路径依赖，在产品品质相差不大的情况下，本来就是快鱼吃慢鱼的事情，早一年开始布局入场合晚一年布局入场，那结果很有可能就是天差地远。

当然，这些只是直观所能看到的收益，容易被忽略的好处更是多不胜数。

比如依托于那么庞大的消费群体，三共株式会社在入股陌陌百药以后，很容易就能以极低的成本，正大光明地征集到大批量的志愿者来成为新药的一二三期临床样本……制药本来就是一个快鱼吃慢鱼的行业，能早一天积累出足够的临床报告，原研药早上市一天，就能率先抢占医生的认知空间，那结果自然是大不相同。

又比如积累出足够的经验和行业影响力后，三共株式会社又可以从原本的cro业务（合同研究组织），结合自身的优势单独扩展出自主的cdmo业务（医药合同定制研发生产企业），为国内的其余药企和生物技术公司提供医药，特别是创新的工艺研发及制备、工艺优化、注册和验证批生产等定制研发生产服务……真要是到了这个阶段，那么他们就算是在华夏境内彻底站稳脚跟了，甚至能通过夯实的cdmo业务构建出一个庞大的利益同盟体出来，妥妥的一只行业潜水巨鳄。

只不过这一切的一切，都要建立在他们能够顺利入股陌陌百药的基础上。

没有那数以千万计的农村基层百姓，即便他们的公益活动做的再声势浩大，缺乏站位基础的他们，也很难谋求将自己的部分药品纳入华夏的医保范畴……进不了医保，他们的常规临床药就算是品质再有优势，也很难在短期内撬动城市市场；

没有陌陌百药的全力支持，他们的临床药就算勉强进入了医保，也很难通过反复提醒和数据留存去尝试让那些城市医院的医生形成路径依赖；

没有默默百药的这层皮披着，身为岛国药企的他们，更加不可能在短期内召集到数量庞大，且综合成本低廉（含补偿）的志愿者，让他们能在最短的时间里积累出足够的临床样本，然后先人一步地推出原研药。

总之，一切的一切，如果伱仔细地去梳理其中的关键的话，就会发现，如果没有极为良好的农村基层群众关系和影响力，如果没有极为强大的行政资源做支撑的话，就算上面的步骤详详细细地告诉了你，那也只是一个充满着yy色彩的ppt而已，你根本没办法做到。

所以，入股陌陌百药只是个表象，三共株式会社真正在意的是……

那数百万乃至数千万看似无足轻重，但实际上意义却非同小可的低收入农村群体；大华公司那在别处极为罕见的良好农村基层关系和影响力，以及大华公司在德州、兰陵，乃至于省内都极为不容小觑的行政资源潜力。

而这，其实才是三共株式会社愿意掏7000万美元购买陌陌百药33.5%股份的真正原因，商业不是账本上的数字游戏，搞不清楚轻重和主次，只会让你死的很难看。

什么？

你说现在中日正值蜜月期，华夏这边对于岛国的资本很青睐，像三共株式会社这种规模非常不容小觑的跨国药企，完全可以尝试走上层路线啊……上层路线一走通，那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至于犯得着这么整天累死累活地跟杨默磨来磨去？

嗯……

这么说吧，但凡你身边有那么一两个社会经验稍微丰富点的朋友，那你朋友一定会告诉你，如果有谁整天张口闭口地就告诉你“他认识xxx”，又或者整天把高层路线挂在嘴上，那你把他当成骗子来严防死守就对了。

原因很简单，在大多数情况下，高层路线根本不好使，人家也不可能整天就盯着你这么点绿豆般大小的一点事……想要把事给干通透了，你真正需要打通的环节，其实是那些身处要害的中层核心。

而大华公司，在这件事情上就是那个身处要害的中层核心！

………………

穆大小姐自然知道自家男人一直在cxo这块有着自己的野心，要不然他就不会先推鲁十味，再推动中日合研手性催化剂，接着又推出陌陌百药了。

因此一听到三共株式会社的真正目标，其实也是想介入齐鲁这边的cxo产业，她就知道杨默是不可能答应对方的条件了。

当下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如此一来，井上社长那边应该是没指望了，难得你开口让我帮忙，可结果……”

听到穆大小姐语气里的失望，杨默安抚道：“你也不需要太过失望，别看井上那个糟老头子跟你说的那么硬气，但就算我拒绝他们的入股，我估摸着他还是会推动兼并老挝那两家仿制药厂，帮我们拆借点资金出来的……虽然如他所说，这两家药厂投资价值不高，他那边能计提出来的兼并准备金不可能很多就是了。”

穆大小姐一愣：“他们还是会帮忙？这……不太可能吧？”

杨默撇撇嘴：“怎么不可能？岛国那些老狐狸可比你以为的要精多了，人情世故更是比之华夏分毫不差……虽然nafta协议还没有取得任何突破性进展，但他们总归是要给自己留条后路不是？”

“万一nafta协议真的把墨西哥拉了进去，那么美加两国全面平替岛国商品就近在咫尺……到时候要是真的恶了咱们，三共株式会社那些其他行业的七大姑八大姨要想借咱们华夏企业的皮去介入墨西哥那个跳板市场，可就没那么轻松了。”

穆大小姐想了想，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杨默的观点：“真有那么一天的话，少不得咱们得好好跟他们算算旧账，只不过你现在那边不是紧缺资金么……现在三共株式会社这边明显是不会帮多大的忙了，那其余的资金你怎么解决？”

以当下的物价，以老挝那边的情况，即便杨默不说，穆丽雅也知道如果按照正常标准的话，兼并两家老挝的仿制药厂根本不了多少钱，满打满算的1500万美元就算撑破天了，以当下5.3:1的汇率来算，这些钱甚至还不到1一个亿人民币……这距离杨默的最低资金要求还差得远呢。

杨默闻言，只是笑了笑：“没事，剩下的我来想办法吧。”

穆大小姐听出了杨默语气里的那一丝不太情愿，顿时疑窦大起：“你来想办法？你那边还能有什么办法？”

杨默抽了一口烟，然后将烟屁股杵进烟灰缸里：“瞧你这话说的，怎么就没办法了？从人民中来，到人民中去就可以了嘛！”

电话那头的穆大小姐愣了愣，旋即一惊：“你的意思是……你要去找严老西？”

杨默笑眯眯地将话筒拉正：“不愧是咱老杨家的媳妇儿，这脑子就是好使！”

穆大小姐在电话里没好气的呸了一声，然后语气里多了一丝不太理解：“可是，你不是一直对严老西这个人比较有看法的么，怎么会想着……？”

杨默叹了口气：“谁让咱眼大肚子小，非要想着多线作战呢？”

“眼下不管是城产基金还是大华公司，缺钱都缺的厉害，德州兰陵两地稍微有点积蓄的企业都已经被我薅了个遍……而刘行长和那些白手套后面的主家虽然有钱，但我现在并不打算跟他们开口。”

“所以思来想去，眼下也就只有严老西那边能帮上忙了。”

说到这里，杨默自嘲似的笑了笑：“我承认，我对严老西这个家伙一直比较抵触，对于他在一些事情上的做法也并不认可……可抵触归抵触，那是我个人的问题，且不论夏留通销社一直是大华公司最重要的合作伙伴之一，就算没这层关系，一些好处让这货赚了过去，也总比被那些白手套身后的主家们赚了过去让我心里舒服的多。”

穆大小姐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语气有些古怪：“杨默，其实也犯不着勉强自己，我刚刚才反应过来，就算你不去找严老西，也照样可以解决当下的资金缺口问题的。”

说着，穆大小姐稍稍顿了顿，语气里有些心虚：“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南洋的林家和陈家的代表都还在德州那边考察吧……”

话还没说完，就被杨默打断：“小雅，我知道最近广州南沙那边的事情已经在小圈子里开始传开了，我也不想去讨论谁对谁错，但我再强调一遍……我当初给林家老爷子和陈先生的承诺，是任由他们在我给出来的名单里选项目；”

“也就是说，不管投与不投，投多还是投少，完全尊重他们自己的意见……我不管其它地方是怎么想的，但就我而言，这是应该给予任何一个爱国华侨家族该有的、最起码的态度。”

“所以，我不会去向他们主动【推荐】一些项目，同时我也不希望你去侧面敲偏鼓……懂？”

听到自家男人语气坚决的有些严厉，穆大小姐心情有些复杂，最终却是只能轻轻叹了口气：“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我不会在陈、林两家的岛国代表面前主动聊起这件事的。”

只是不会主动聊起这件事？

杨默闻言，不置可否地轻轻嗯了一声，旋即简单交代了两句，便挂上了这一通昂贵无比的跨国电话。

轻轻将自己的身子靠在椅子上，杨默眼前浮现出那张粗粝的宛如岩石般的糙脸。

严老西……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