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5章 过江(2)

后世的齐鲁,某个非常有名的公司曾经在某段时期内进行过一轮骚操作。

这个操作大抵是这样的:

这家公司的前身是某个非常有名的煤矿,在千禧年后,出于降本增效提高市场竞争力等各方面的考虑,组织上要求其进行体制改革,然后依托其为主体,重组成为一家新的能源集团。

当时流行的是混改,普遍认为引入民营资本和外国资本可以有效提升企业的管理水平。

于是乎,在这家公司便开始面向社会资本发出招标。

中间的过程就不赘述了。

最终的结果是,某家并不怎么知名的企业注资了数百万元后,成功获得这家企业相当大一部分比例的股份,该企业也顺利地重组成了新的能源集团。

然后呢,有意思的来了。

过了几年后,该能源集团开始谋求上市,由于其主业是煤炭开采和冶炼的缘故,煤炭又是国家重要的战略性资源,因此为了能源安全,像该集团规模如此庞大的企业,在上市之前,首先要把国资股份扩大到一个合理的比例,这样才能放心在上市后把部分股份流通到二级市场里去。

可是经过几年的发展,该集团已经变成了一个资产过千亿的巨无霸,想要通过增资扩股的方式去扩大国资股份占比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

怎么办?

很简单,ipo之前先回购股份呗!

于是乎,便以两百多亿的价格,从当初那家不知名的注资企业中,将股份重新买了回来。

短短几年的时间,几百万的投入就变成了两百多亿,数千倍的回报,估计索罗斯见了都会流泪。

虽然由于那家注资企业的实际所有人是某个二代的缘故,这次的股份回购引起了组织上的注意,但这件事从头到尾,所有的操作都是合规的,而且每一步都是按照正规程序走的。

看见没,这就是金字塔尖那批二代们的操作。

绝大部分影视剧里那些某某夜场和酒吧又或者某某放贷公司的背后站着一个顶级二代之类的情节,全都是扯淡的,就算是有,那也是三流角色;真正的顶尖二代从来不会干这种风险高,收益却只有芝麻绿豆点的事情。

利用手里面的资源优势,尤其是信息优势,“洞见性”地先人一步,像一个穿越者一样通过合法合规(至少是当时合法合规)的方式在那些具有资源独占性的领域获取超高的回报,这才是他们的生意之道。

春城的某体育城如此,丽江的某冠酒店如此,甚至于千禧年前后各地雨后春笋般出现的各种街,各种城、各种中心也是如此。

国企体制改革是开放后第三波战略调整,也是最有机可乘的一波浪潮,中间自然少不了一大堆的蠢蠢欲动之辈。

对于这种事,杨默从来没想过要去搞对抗,也从来不觉得自己这只蝼蚁有资格和能力搞对抗。

所以当一个月前,有人找上门来,希望德州城产基金公司能够网开一面,允许某家已经参与到了灾区重建计划,并且拿到了相关供暖、化肥原料供应订单的煤矿企业“有序地进行体制改革,面向社会资本招标,以求尽快摆脱历史债务包袱”的时候,杨默只是假模假样地跟对方拉扯了一阵子,然后提出了几个对方勉强还能接受的条件后,便达成了协议。

对方之所以率先会来找杨默,那是因为各种灾区援建项目实际上都是由城产基金公司做的规划,那些已经中标的项目对于那家煤矿企业当下的生计和营收非常重要,也是“企业股改”能否以一个相对温和的形式进行下去的先决条件之一,因此为了避免杨默以资质不合格取消这家企业的供货资格,避免一些众所周知的风险,对方愿意拿出诚意和代价来。

但这并不意味着杨默不点头,对方就真的没办法了——改革嘛,总归是要伴随着阵痛的,既然大方向已经定了,那么一些群众不理解,中间产生一些小小的误会和冲突,那也是无法避免的。

既然你没办法从根子上去拿捏人家,与其让94年后某些单位连工资和补偿都发不出来,只能净身离岗的悲剧再现,你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提几个对自己有利的条件,把当下的业务维持着,让那些工人暂时有口饭吃……等到德州地区的经济全面迭代起来,经济活力和就业容纳力大幅提高了后,这些工人就算下了岗,也不是完全没有了退路嘛,德州跟衡水就隔着几步路,让你背井离乡自谋出路或许很残忍,但从衡水跑到德州来讨生活,莫非很难?

人,才是社会经济中最重要的生产资料,在具备最基本的就业容纳能力后,人口越多,地区经济越发达……这也是杨默当初倡议成立鲁豫冀工业协作框架的考量因素之一,其中期目标,就是对周围的框架地区形成强大的人口虹吸力,而且德州是平原地区,哪怕吸过来上千万人口,只要不是一拥而上,也绝对有能力容纳的下。

……………………

所以,当韦红军提及衡水某煤矿这个故例时,杨默只是轻轻笑了笑:“韦先生莫非也打算为地方企业的体制改革贡献一份力量?”

“不知道打算前往考察哪家单位?”

“如果各方面条件都比较合适的话,我们德州城产基金公司却也可以帮你引荐一下。”

听到杨默对自己的称呼从韦公子变成了韦先生,韦红军的心里平滑了不少,看来对方也不是一点面子都不给的嘛。

但是听到杨默说出“如果各方面条件都比较适合”这句话的时候,他又是忍不住心里打了个梗。

对方这句话可以理解为许多意思。

比如你可以理解为自己这边出的条件要让对方动心才行;

比如你不可以把手伸进德州和兰陵这两个杨默视为自留地的地区,只能朝着其它地区的单位下手等等。

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对方说出这句话来,其实在清晰无误地表达出一个态度:我可以给你面子,但也同样可以不给你这个面子,中间的尺度拿捏,伱自己看着办。

实话实说,像他这类人,不怕那种非常给面子的,也不怕那种全然不给面子的,却最头疼这种可以给面子但又可以不给面子的人了……跟这种人谈合作,绝对是性价比最低的选择。

想到这里,韦红军哈哈大笑了起来:“杨总你说笑了,什么企业改制,什么生产管理这块,我可不懂……我家老爷子经常教育我,说自己不懂的事情少去掺和,所以,也只能谢谢杨总的好意了。”

杨默闻言,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轻轻点了点头:“令尊果然是高瞻远瞩,贸然参与进企业改制,但却做不出成绩来的话,的确不是什么好事。”

这句话一半是在恭维,另一半却是在警告。

地方企业改制这波浪潮的确混进来不少虱子,但在这个过程中却也筛掉了不少虱子,有相当比例的一部分人在迎来了短暂的狂欢潮后,迅速地跌入人生谷底,甚至他们的父辈也不得不提前黯然退场。

纵观90年代的企业改制,千禧年的地产潮,莫不是如此。

有些时候杨默很怀疑,这到底是不是组织上故意的。毕竟七八十年代的时候,各地的大院子弟,尤其是帝都的大院子弟出了名的多,但到了千禧年过完第一个十年以后,这些人却已然人影疏见了……当然,或许大院子弟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背后代表的东西。

听到杨默这一句略带恐吓的劝谏,韦红军眼底闪过一丝异芒,笑的却是愈加地随和:“杨总果然不愧是杨总,这话说的就是透彻。”

“用家里老爷子的说法就是,没有三两三,别去上梁山。像我这种缺乏基层锻炼的人,还是不要贸然插手到地方企业改制这种敏感的事情中去才好,省得到时候大家连最基本的体面都保不住。”

说到这里,韦红军夹了一颗松子放在嘴里嚼了起来:“所以,停了家里老爷子的话后,我就熄了这方面的心思,不过转头一想,既然企业改制这种动则涉及几千几万工人家庭生计的事应该少掺和,那么我掺和掺和一些新鲜玩意儿,总归没问题了吧?”

“没有历史包袱,就谈不上敏感;没有定例,就法无禁止……杨总,您觉着呢?”

新鲜玩意?

杨默眉头一皱,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见到杨默眼里的那抹问询,韦红军咧嘴一笑:“前年年底成立的那个上交所,今年7月份正式挂牌的那个深交所,杨总总归是知道的吧?”

“嘿~上交所刚刚成立的时候也就罢了,等到深交所一成立,各支股票玩的那个……”

“嘿嘿,杨总,您不妨想想看,为什么股市玩的这么,组织上只是在不断寻求找补,不断在研究和完善相关条例,却没有拉出来任何一个人打板子?”

“哼哼,别看深交所才成立三个多月,我认识的几个哥们,都赚疯了!”

为什么没有人被拉出来打板子?

很简单,法无禁止即可为呗!

国家在这一块毕竟没有什么经验,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让人钻了空子就得认!

当然,以韦红军的家庭背景,他嘴巴里说的“哥们”不可能是二级市场里的那些散户,有能力调动相关的资源在一些环节中钻空子只是最起码的条件,甚至说不定本身就参与或者影响了当初那些条例的制定……股市在华夏是个新东西,但在国外却已经是非常成熟的东西,就算出于金融安全考虑,华夏不可能完全照搬,但杨默却在情感上很难接受当初在已经有了参考对象的情况下,会制定出那么一套粗糙的玩意。

不过有些事不是杨默这个级别该去瞎琢磨的,因此他闻言只是轻轻笑了笑:“韦先生,很遗憾,不管是德州城产基金公司还是大华公司,都没有涉足股市的打算;乃至于所有参与华东援建工程的中标企业,也暂时都没有上市的打算;”

“除了省内部分超大型企业外,唯一有可能分拆出子公司上市的,大约只有东营指挥部那边……所以这种事你应该去东营,我这边无能为力。”

韦红军闻言,连忙摆手:“杨总,您误会了,我这就是打个比方而已,大致给你说说新鲜玩意的好处……况且我都说了已经有哥们掺和进证券这一块了啊,像我们这种人,从来都是讲究一个萝卜一个坑,除非是我甘愿伏小,否则哪有这个脸面再掺和进去?您说是吧。”

韦红军的这番话,无疑是在印证了杨默之前的一些猜测。

微微皱眉之余,心中警铃大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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