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絳把几个统军还有重要幕僚叫来大帐里,商议著接下来防御的重点,以及各营暂时需要收缩的布置。
因为大量的精锐战死,兵力锐减三分之一,防御圈不可能保持不动,一定要收缩兵力。
不然面对广阔的阵线,如果己方兵力不足,厚度不够,就很容易被敌人各个击破。
虽然是大胜,但眾人却都笑不出来,刘絳看著眾人都哭丧著脸道:“这仗无论如何,是我们贏了,都不必如此沮丧...”
“今日赵军大溃,我军俘斩万余,想必明日赵军恐怕会暂且休战,或者另外调集队伍进攻北部,外围的六座营垒,全部放弃,各部收缩进入第二道长围之后的营垒...”
做完了部署调整之后,刘絳又命人端上饭食来,与眾人一同用餐,嘆息道:“我知道各位都是心疼魔下儿郎,我又何尝不为此痛心?但这仗总要有人打,不把北赵消灭,他们隨时都会惦记著中原,你们或许能安老榻上,后辈呢?”
曹虎道:“大將军所言末將深以为然,俘虏如今虽然退居河北,但时刻都在想著南下中原。如今隨同大將军於部山大破北虏,此乃光宗耀祖之事。”
刘絳道:“光宗耀祖的事先不说,只要这仗打完了,我刘大红还在,以各位之功,封侯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封侯?眾人一听纷纷有些意动,这可是封侯啊!
大梁的封爵制度,大致上承袭前朝楚,但多了国公的爵位,而楚虽然承晋,
但做了许多的改动,例如废除了一大堆开国公,开国侯,开国伯之列的爵位。
梁朝开国之后,就变成了亲王、郡王、县王、国公、郡公、县公、县侯、县伯、县子、县男、乡男十一等爵位制度。
但即便是本朝最低的县侯,也是第五等爵位了,上面只有封公了。至於封王那是只有宗室才有的待遇,且目前来说,亲王也就是一字的王號,只有南下归附的北赵宗室,赵王段千士一个人。
其余如李峻这种皇子,又有军功加持的,也只是郡王。
封侯对他们这些出身一般的武夫来说,诱惑很大。
不过刘絳还真不是跟他们画饼,就冲这仗的战果,这三天杀的户横遍野,血流成河,赵军的死伤绝对超过两万人,就冲这个,这帮统军將军还封不了个侯爵?
义父老人家可从来不是个吝嗇的人,那是出了名的大方。
眾人兴致也高了一些,用完饭曹虎和王其彪、赵檀以及几个幕僚各自离去了。周达和老胡、魏兰因,还有韩桃芳四个人留下了,作为最早的班底,还差一个赵夜叉。
“今天这仗真他娘的凶险啊,我差点以为要败了。”都是自己人以后周达说话也放开了,起身直接从刘絳的床底下取出酒来,自斟自饮了一碗。
隨后又给几人倒上酒,长出一口气。
王仲威也从外面进来,哪知道老胡一见他就道:“这些年顶数小二日子逍遥快活,还特娘娶了个郡主,战场都没上过!”
几人闻言都是一乐,王仲威却笑著道:“胡大叔,你羡慕我,我还羡慕你呢,我要是有你的本事,我也想上阵杀敌啊,咱不是没有啊..:"
周达听了这话直接起身踢了他一脚,“没本事还好意思说话?你看大红,自从投军开始,每日都要打熬身体,操练器械,你有这毅力,就能一点本事练不出来?只能当个典签?”
王仲威却道:“我?当个典签都是大红照看我!我要是有他的本事,今天说不定大將军就是我了。”
刘絳闻言也大笑道:“那你可不够,我这本事也稀鬆平常,能当大將军,主要靠运气。”
“哈哈哈哈哈。”
眾人闻言都笑作一团,好像回到了七年前的建邮。
沉默著喝酒不说话的韩桃芳却暗自感嘆道,大將军之所以是大將军,这就是命啊。
天下还有几个人有大將军这际遇?
武力过人,行事果决,善治军伍,还能遇贵人。
不过说过笑过之后,王仲威却突然一本正经道:“周大兄和胡大叔都是看著我长大的,魏兄和韩將军咱们也是相识多年了,我原本只是一个小家奴啊,整日受人欺凌,若不是命好,跟著大红哪能到今天?升官发財娶郡主,八年前,我是想都不敢想啊,我这个人呢没什么本事,但我知道我能有今天,全都是因为我认识了刘大红,咱刘大將军。”
刘絳听到这突然抬起头,还有些说异,这是要说啥。怎么还感慨上了?忆苦思甜啊?还是吃水不忘挖井人?
王仲威继续道:“周大哥,你之前只是陆家的厨工是吧?胡大叔餵了二十年马,魏兄和韩兄我不知道,但咱们在这七年之间,也都功成名就了吧?特別你们这些有本事的,马上封侯,更是指日可待!”
“但当初要没了刘大红带著咱们投入北军魔下,我们都是什么啊?谁又认得我们是谁?”
“但今天不一样了,大红,你是大將军了,咱们这些人,还有远在楚州的,,
济安,太平,德威...你现在不一样了,不能再如往日那般不顾性命,身先士卒了.”
“是,今天形势危急,但我不信你不亲自上阵咱们就一定输了!大红,我后半辈子荣华富贵还指望你呢,你可一定要保重啊!”
这话其实王仲威不说,周达也是要说的,说完了之后眾人全都看著刘絳。
刘絳却也没生气,反而想了想之后很认真的道:“今天这场仗,我確实有些冒进,小二说的也是,但重新选一次,我还是得干!你们的意思我都明白,我现在也有家有业,有妻有子,不用你们说,这荣华富贵我还没享用够呢,不过身武人,有时候越是不敢拼命,就死的越快,小二,不是我笑话你,这个道理你真不懂,你没上过阵...但我知道,你是惦记我,是好心,更是好意,没说的,这碗酒咱一块喝了。”
说罢,举起酒碗与几人一起饮了。
刘絳放下酒碗,又看著眾人道:“放心,我刘大红命硬著呢,又不是每战都要逞能自己冲,要不是形势紧张...咱们兄弟几个,认识最少也有七年了,其实不瞒你们说啊,我这人啊,最怕死了!”
这话一说完,眾人看他的眼神那叫一个精彩。
周达和王仲威有些发愣,老胡直接笑了,韩桃芳依旧沉默不言语,魏兰因则低著头不知道在想啥。
刘絳则又倒了一碗酒,自己灌了下去,然后拍著桌子道:“跟你们说真的,
我这人,最怕死,所以谁想要杀我的,我特么一定得把他弄死!”
周达却突然笑了一下,因为他想起崇寧元年的那天夜里,饿了几天的刘大红跑进厨房找吃的,吃饱喝足之后,没想著跑,拎著斧子就出去了。
此时此刻,彼时彼刻,人好像不是那个人了,又好像没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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