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条敷料贴好,维多的颈部被轻柔包扎,呼吸机仍在工作,但参数已接近完美,维多的生命体徵平稳。
手术室里响起一阵刻意压低却真挚的掌声。
当维多被平稳地移上转运床,准备送往心胸外科监护室时,麻醉的退潮效应开始显现。
在拔除气管插管前,evelyn医生小v心地调整著镇静深度。就在插管被安全拔出的那一刻,维多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微弱但清晰无比、如同天籟的、带著长长尾音的一一哈欠声!
这个顺畅、完整、没有任何气促、没有任何哨鸣音的哈欠声,是这个男孩几年来渴望而不得的奢侈体验!
这声音迴荡在寂静下来的手术室里,像是最美的乐章,宣告著一个被阻塞的生命通道的重建,
同时也宣告著“slide”首次完整实践的成功!
当然,手术成功並不代表治疗成功。
可以说,手术成功仅仅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剩余还要依赖医护团队对术后的管理和患者终身的规律隨访。
手术中,维多的气管被纵向切开,病变部分被精心修剪,然后像拼图一样重新滑动、对合、缝合,形成了一个新的、更宽的气道。这个新生的气道,在术后早期,脆弱得如同初生的嫩芽,需要最精心的呵护。
它面临著两大最凶险的敌人:
脆弱的吻合口:这是手术缝合的地方,是新气管的“接口”。在术后几天到几周內,它就像刚粘好的瓷器接口,尚未完全长牢,任何过大的张力(比如剧烈的咳嗽、颈部过度后仰)、感染、或者血供不足,都可能导致它裂开,造成吻合口瘺。一旦裂开,后果不堪设想一一唾液、细菌可能漏入纵隔,引发致命的感染;或者形成气管食管瘺,食物反流进气管,导致反覆肺炎甚至室息。
疯狂的痕增生:在气管手术部位,尤其是吻合口附近,成纤维细胞可能会过度活跃,疯狂地分泌胶原蛋白,形成像“肉芽”一样的突起组织。这些肉芽如果长得太大、太多,就会像野草一样堵塞刚刚重建好的气管通道,让呼吸再次变得困难,甚至完全堵死,抑制这种不受控制的瘢痕增生,是术后管理的核心任务之一。
维多能否真正康復,能否顺畅呼吸,能否回归正常生活,很大程度上取决於术后这段时间的管理是否到位、是否精准、是否及时应对各种突发状况。
现代医学的强大之处,就在於它拥有一个高度专业化、协同作战的多学科团队(mdt)。
就像一个庞大的交响乐团,每个乐手精通自己的乐器,在指挥的协调下,共同奏响生命的乐章。
维多的术后管理,正是这样一场需要精密配合的交响乐。
比如,胸外进行术后复查、併发症外科处理,重症医学处理术后早期机械通气、循环支持、抗感染,呼吸內科开展支气管镜操作、雾化方案、肺功能评估,营养科进行肠外营养支持,耳鼻喉科对喉功能进行评估、吞咽功能训练,康復科开展呼吸训练和颈部活动计划制定·
手术前,陈远航就打著卡伦教授的旗號,召集了这些关键部门的负责人,或者他们的核心成员,开了一个紧急而高效的协调会。
大家围坐在一起,基於维多手术的具体情况、slide手术的特点以及密西根大学医院的资源,
共同制定了一份详尽的术后管理方案,现在只要按部就班地开展工作就行了。
但是,陈远航肯定不放心,他每天都要来看看维多的康復情况。
时间一天天过去,术后第1天,维多还在镇静和呼吸机支持下,生命体徵平稳,但吻合口脆弱如纸。
第2天,尝试减少镇静,维多开始有自主呼吸的尝试,但呼吸机仍承担著大部分工作。
第3天,自主呼吸更强了,医生开始尝试调低呼吸机支持力度,进行“自主呼吸试验”,看维多能不能靠自己呼吸足够好。
直到手术后的第4天,经过检查,维多的血流动力学稳定,无活动性出血,能够充分自主呼吸,气道漏气试验阴性,纤维支气管镜证实吻合口无水肿、无裂开、血运良好,陈远航才同意撤掉呼吸机。
呼吸机撤掉之后,意味著维多的康復迈入了快车道,表明了手术已经基本成功,那精密的设计、那毫米级的操作、那数小时的专注,经受住了最初的考验!
直到这一刻,全体参与到手术中和术后管理的医护人员才全都放鬆下来,一切付出的汗水、专注与挑战,在那一刻,都拥有了无可比擬的价值。
没有什么比见证一个生命挣脱束缚、重获呼吸自由更让医者感到满足的了。
而陈远航也很高兴,没有一个医生看到自己的患者的康復不高兴的!
这种喜悦,不会因为医治过成千上万的病人而麻木,也不会因为经验丰富而变得平淡,每一次成功的救治,每一次看到患者摆脱病痛、重获新生,都会重新点燃医者心中那份最纯粹的成就感与幸福感。
除此之外,陈远航感觉,这个时候就可以好好和帕尔这个老鬼子说道说道了。
只有胜利者,才不会受审判,既然帕尔有可能没把手术做成功,不好意思,那就要接受审判。
“卡伦教授,”撤掉呼吸机后,陈远航找到卡伦教授,哪怕他自己手术做的再好,他也是个年轻人,而且是个外国人,必须藉助这些已经功成名就的老头老太太们的支持:“不知道宙斯是否和你聊过卢里儿童医院和帕尔医生?”
卡伦教授摘掉老镜,示意陈远航坐下:“是的,我们聊过!我不仅和宙斯聊过,还和维多妈妈聊过,你的手术征服了我,也更让我相信,他们的话是可信的!放心,我完全站在你这一边.”
顿了顿,他又说道:“我们也可以邀请媒体报导这次手术,维多妈妈也会志愿站出来作证讲述她带儿子求医的经歷,以及为什么最终选择了你。”
这显然是想在舆论上形成对比,给帕尔施加压力。
然而,陈远航却摇了摇头:“不,不,卡伦教授,只是一个简单的术式而已,我並不看重,更不想和帕尔医生打嘴仗!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帕尔做手术的那个患儿是否真的不成功?如果没成功,有没有补救的机会——"
“还有,那些患有相同严重气管狭窄的孩子和他们的父母,在看到《芝加哥论坛报》那篇热情洋溢的报导后,会不会满怀希望地涌向卢里儿童医院,去找帕尔医生?如果—-如果帕尔医生对这种新技术掌握得还不够熟练,或者那次手术確实出了问题,那么这些慕名而去的孩子,岂不是被置於巨大的风险之中?他们的生命健康,谁来保障?”
他想表达的是,自己担心的不是个人荣辱,而是其他患儿可能面临的潜在危险,这种基於患者安全的担忧,纯粹而高尚。
卡伦教授猛地站起身:“该死的,抱歉——-稍等我一会儿,我必须要理科和aats联繫!”
陈远航看著卡伦教授急切地拨打电话、与aats工作人员沟通的背影,嘴角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aats就是美国胸外科协会,美国的协会,和国內的有关部门权力差不多,在制定行业標准、规范医疗行为、处理学术爭议等方面拥有巨大的话语权,老头是在向aats匯报这件事,让aats介入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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