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在驛馆待习惯了,又要骤然动身,霍晚絳头都沉重了。
凌央却意外在马车上,同阮娘和霍晚絳夸起这位张姓驛丞:
“他膝下有一子,年方十九岁,这段时间我也见过一面,见其子点灯温书,与之攀谈了几句。此子,日后必定前途无量。”
霍晚絳歪著头,无精打采看著他。
凌央又道:“父子二人皆为有学识有品行之人,即便困於这山野乡间,只能做一小小驛丞,但正如金鳞受困於池中,若得一龙门,必能一跃化龙。”
说罢,他难免目露遗憾。
若他还是太子,必不会让这样的人埋没於荆州。
张氏父子若要靠寻常方法提升仕途,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轮得上,可嘆,可惜啊。
霍晚絳亦是惊奇,凌央年纪虽小,可他看人、用人的眼光向来別具一格。
从前的东宫门客,大多是凭才干和智谋入了凌央的眼,凌央麾下可容不得滥竽充数的国家蛀虫。
大晋讲究以孝廉入仕,因此,许多地方的官员全是行贿买名声所得。
这种现象屡见不鲜,但只要祸不到中央朝堂,晋帝就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要和匈奴人打仗,无论用尽何种手段,地方官员只能按时向朝廷缴纳赋税和粮食作为军餉,能保证大晋军士將匈奴打得节节败退,便什么也不顾了。
因此,晋帝治下的大晋,早年未征战杀伐时,尚且算盛世;直到他开始用兵,民间民生凋敝,百姓苦不堪言,遇上饥荒时更是饿死者无数。
这是凌央和晋治国理念不同的根本原因,父子二人一个主战,意图令四海臣服,万国来朝,保大晋永不受强敌侵犯;一个主张休养生息,鼓励民生,关心民瘼。
这也是凌央在民间声望日渐超过晋帝的原因。
现在再去想这些都是徒劳,大晋的未来,已经落到了赵王手中。
凌央虽没明说,但霍晚絳猜得出来,对皇位最后落谁家的结局,凌央应该是接受了的。
赵王是个仁善之君,除却体弱不能习武,学识才能不输於他。
禹璃夫人虽与卫后相爭,处处挑拨离间,但从没影响过兄弟二人关係和洽。
让赵王坐上那个位置,好过他別的不爭气的兄弟。
这般想著,霍晚絳上路的心情轻鬆了许多。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晋帝没准过几年就驾崩了,等赵王登基,大晋必会休战。
届时身为平民的她和凌央,能关上门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一辈子,也很好呀。
……
离开驛馆几日后,又迎来雨天,道路泥泞不堪,愈发难行。
雨天一停,虫蛇鼠蚁纷纷冒出来出来活动,在没有找到客栈落脚的夜晚,霍晚絳几乎都在睁著眼皮硬熬。
凌央就是在此时生的病。
他食不下咽,低烧不退,意识不清,不是嚷嚷著冷,就是嫌太热。
霍晚絳不敢掉以轻心,只要他一不舒服,就拿出温嶠给的药餵下。
但凌央的病情实在不稳,稍见起色,还没等霍晚絳舒一口气,他就病得更重,甚至起了高烧。
马车不得不停在一片松林中,霍晚絳无法確认他的病症,只能先找出退烧治伤寒的药粉。
这道药粉需要以温水彻底化开服送,附近没有水源,要另找。
於问端著铜器朝林中走去,何玉留下来一同照顾凌央。
在何玉满头大汗给凌央扇风时,霍晚絳盯著他看了许久,脸色不好地冲阮娘比了些手势。
阮娘和她沟通完毕,找出清热解毒的药,递向何玉:“何公公,女君让我问问你,你是不是不舒服?”
何玉嘴唇都在发抖,却故作轻鬆:“没什么大碍,前几天夜间时被蚊虫叮咬,没休息好。这些虫子我们在长安见都没见过,是些稀奇玩意儿呢,不过有温大人的药,算不得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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