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让身边的随从,将一个木盒子递给石守信。不过石守信没有去接,这种东西没必要核验,看了反倒是输了气势。
随后陈舆对石守信作揖行礼道:
“王沈打算以钱赎罪,钱我也带来了,石司马可以有两个选择。
其一,定王浚的罪,钱我带回去。
其二,你们私下和解,民不举官不究。
无论怎么选,王浚之事都会记录在册。区别只在于官府会不会追究他的刑责。
只不过即便是追究责任,他也可以用钱赎罪。毕竟,您家里人毫发无损,此事定然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陈某在这里也说句实在话。无论石司马怎么选,王浚也是该做官就做官,该抄家便抄家,他的前程与这个案子无甚关联。
当然了,石司马若是想收拾他,将他私下里活埋也好,丢到河里溺亡也罢,陈某都不拦着。
但那就是另外一个案子了,也未必是陈某来查。
深夜冒昧来访,也只是想给您一个体面,也给王浚一个体面。
这是晋王的意思。今夜我一定要将王浚带回监牢,石司马若是不满,可以去晋王府找晋王说理。
陈某只是跑腿之人而已,做不了主,希望石司马不要为难我。”
这话让石守信颇有些意外,因为……司马昭居然出手了。
或者说,有可能是司马炎想请陈骞出手,然后老滑头陈骞禀告了司马昭,后者让陈骞之子,也是专门办事的洛阳令陈舆出来收拾局面。
这一手从明面上说简直无懈可击,陈舆的官职就是专门办这件事的,甚至比杜预的官职更有针对性。
杜预的河南尹是大案子小案子都要看一看,而陈舆的洛阳令,则是专门针对洛阳城内官员及家中子弟不法!
也有可能,是杜预在暗中帮了石守信一把,将事情捅到司马昭那里了。
但无论如何,司马昭出手干预,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即便是司马炎,也不便在其中插一脚。
陈舆深夜鬼鬼祟祟来访,也不过是想悄悄将王浚带走,然后在监牢里面把手续走完,在天亮以前,将其放回到王沈军营里面。
然后王浚在短期内,不会在公众场合露面了,这便是司马昭给石守信的交待。
你把人关起来羞辱一顿也够本了,反正你这边没吃亏,做人留一线有什么不好呢?
司马昭的意思表达得很明白:立刻停手,然后当做无事发生。
石守信和王沈不对付,又都是在外面领兵镇守一方的人,司马昭在关键时刻插一脚进来,显示出了他控局的水平。
谁要是再不服,那就是打司马昭的脸了!
“哎呀,陈公台实在是客气了。
王浚还未及冠,年轻不懂事,既然官府都发话了,人你带走,石某没有二话。
至于论罪那就不必了,王家的歉意石某接受了,把礼物留下,事情就过去了。”
石守信对陈舆做了个请的手势,翻脸比翻书还快。
前一刻还要把王浚剁了喂狗,下一刻就变成了“孩子不懂事不会一般见识”。
陈舆微笑点头,对石守信的“知情识趣”感觉很满意。
如果可以,他也想大家都体面。能够好好说话,又何必动刀动枪呢?
他又是对石守信作揖行礼道:
“石司马啊,明人不说暗话。您之前在蜀地的战功,陈某也是知之甚详。
您是摆在厅堂里的明玉,璀璨夺目,前途不可限量。
王浚啊,某观之不过茅厕的瓦片而已。您和他较劲,不值当。
踩他一脚,鞋底泥污。他不怕被踩,您却是要爱惜羽毛。
石司马,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呢?”
石守信连忙点头笑道:
“陈公台谬赞了,当不起,当不起。
我这便让人将王浚带出来,您稍等片刻。”
很快,一身污渍,散发着怪味,神情灰败的王浚,就被两个赵氏部曲带了出来。
“你是王浚?”
陈舆看向王浚询问道,微微皱眉。
怎么才一天,这厮就已经是如此模样了?
“跟我走吧。”
见对方木然点头,陈舆没有废话。
“快!快把他抓起来!
他让人打我啊,用茅草垫着打,打得好狠!差点把我打死!
石守信,我跟你说,你死定了!
等我回去以后,带几千兵马过来把你灭了,你给我等着!”
王浚貌若癫狂,双目赤红指着石守信,一边笑一边手舞足蹈。
站在他身旁的陈舆,悄悄的往更远处挪动了几步,与之拉开了距离。
谁也不想离疯狗太近,万一被咬到了怎么办?
石守信面无表情,看着王浚的眼神中带着怜悯。
陈舆身后的两个小吏,过来夹住王浚,拽着他的胳膊,就往外面拖。即便是王浚在那拼命咒骂挣扎,他们也熟视无睹。
“深夜拜访叨扰了,职责所在还请石司马见谅。
陈某这便告辞。
顺便说一句,为防节外生枝,石司马还是早些去青州赴任吧。”
陈舆行礼告辞,随即转身便走。
他们来得突兀走得匆忙,若不是摆在院子里的那一箱箱绢帛,石守信还以为这只是一场梦。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王浚那癫狂的笑声越来越远,但在漆黑的夜里,仿佛鬼哭狼嚎。
“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古人诚不我欺。
果然,不掀桌子,就奈何不得王浚王沈。”
石守信盯着院门的方向,喃喃自语道。
这大晋还未开国,便已经有亡国之相,今后不知道还有多少乐子要端上桌。
石守信很有些期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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