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解释解释什么是艺术?!
等了一会,没有人叫停对话。
沈善登无可奈何地接过话头,提醒道:“田主任,今天对话的主题是‘从古装大片到历史大片’。”
“艺术自由是个宏大的命题,或许可以另寻机会探讨。我个人认为,自由固然重要,但任何艺术表达,都应有一条基本的底线,尤其是当我们面对一段沉痛的历史时。”
沈善登展现出来的态度,就是试图将话题拉回。
然而马可穆勒立刻插了进来,他笑容可掬,打着圆场,却带着锋利的潜台词:“沈导说得对,但也请允许我补充一句。”
“处理复杂的历史题材,确实需要巨大的艺术勇气。”
“有时候,我们或许更应该赞赏这种挑战禁忌的勇气本身,而不是过于苛责一位真诚的创造者在具体表达上可能存在的争议。”
“毕竟,艺术探索总是伴随着风险,不是吗?”
他没有提《造孽》,但在场的每一个人,几乎瞬间都听出了那弦外之音。
这是在为《造孽》的下映鸣不平,是在指责某些人苛责。
本应是中立主持的两人,此刻姿态已然鲜明。
回形针接收到了两位好友递出的梯子和声援,一直微微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
回来了!回来了!
话题回到了,被西方长期浸润后形成的、近乎本能的电影与戏剧艺术叙事框架。
回形针更加从容,因为他掌握着更高层次的“普世”真理。
优势在他!
回形针轻轻叹了口气,拿起话筒,沉痛而真诚道:“谢谢力力,谢谢马可。说到处理历史,拍摄《造孽》,我的初衷确实是希望让世界上更多的人知道那段历史,记住那段苦难。”
“是用一种,一种可能更易于被现代国际观众接受的方式,去呈现一段复杂的人性故事。”
他巧妙地将“抢救记忆”换成了更中性的“呈现故事”。
顺势,主动将《造孽》摆上了台面,姿态已经变成了一位布道者,而非单纯的解释。
台下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这已不再是预设中的“古装大片到历史大片”的对话,变成了一场三人默契配合、针对沈善登的突袭。
他们试图用艺术自由、勇气、抢救历史、人性故事.这些看似高大上的词汇,包装《造孽》的下三滥。
并将可能的批评,如沈善登这样的敢说真话的人,置于狭隘和苛责的位置。
坐在前排的黄教授、谢教授等艺术派导演,眼中流露出兴奋、嗜血的光芒。
你不死谁死!
看着台上被围剿而沉默的沈善登,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即将陨落的新星,心里简直乐开了。
你沈善登不是票房厉害吗?不是势头猛吗?
在真正的国际艺术视野,真正的艺术和历史深度面前,还不是要吃瘪?
沈善登缓缓抬起头,脸上闪过被突袭的慌乱,还有三分愤怒。
然后,深吸一口气。
似乎用巨大的决心,压下了内心的情绪。
沈善登目光扫过田力力和马可穆勒,最后定格在回形针身上。
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礼堂每一个角落。
表现出来的是一种极度愤怒后,强行压制的极致平静。
“田主任,穆勒先生,回形针导演。今天我们原本谈的是古装大片,但既然回形针导演主动谈到了《造孽》。”
沈善登微微停顿,平静道:“那我也有几个问题,不吐不快。”
“一部戏,主题是将所谓的爱情作为一块遮羞布。”
“用三场冗长的床戏,演绎一个女大学生如何从诛奸志士,一步步沦陷为汉奸情欲的俘虏。”
“它要让我们相信,所谓的人性觉醒应该战胜民族立场,一位英雄的信念,应该在侵略者爪牙的身下彻底崩塌。”
“请问,这是艺术吗?”
台下。
黄教授、谢教授等人嘴角的笑意还没完全展开,也随之凝固了。
台上。
回形针脸上的那丝从容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被戳破信仰叙事后的惊愕。
但他很快稳住了心神,道:“在nyu读书时,我的教授常说,戏剧的本质是conflict(冲突)。”
“后来我渐渐明白,于我而言,电影更深的本质是tension(张力),《造孽》里,国仇家恨与个体情欲之间,表演与真实身份之间处处是张力。”
“这是艺术的高级表达,关于人性的探索,女主和男主之间这种张力,不是靠激烈的动作或台词堆砌,它根植于repression(压抑),这是dramatic restraint(压抑美学)的体现。”
“那些场景,不是spectacle(奇观),是‘ritual’(仪式)。是女主一步步剥离社会身份、国家使命,回归到最原始、最本能的‘人’的过程;同时,男主也暴露出同样脆弱、渴望被看见的‘人’的瞬间。”
“这是一种极致的‘dramatic irony’(戏剧性反讽),观众知道结局,看着角色走向深渊,这种sense of destiny(宿命感)本身,就是艺术力量的体现。”
回形针用大量的学术术语,企图拉回“艺术”层面。
沈善登经过现场诊断,基本确定,回形针拍摄《造孽》不是没脑子的导演,故意或者无意亵渎了历史。
而是西方的认知修改为了政治服务,无限淡化国人的历史苦难。
回形针的做法不是蠢,而是坏。
西方的认知修改已经在电影领域内实现了,不是回形针这样认知扭曲,而是,不是这样的,就没法在西方规则框架里获奖,没法出头。
这是一个大规模认知工程,已经在世界范围内有条不紊地修改很久了。
沈善登心情不免沉重,回形针的想法、做法,何止是他自己,代表了整个西方叙事的主流。
国内艺术派里,更是不知道有多少拥护者,簇拥者,追随者。
在这样的环境之内,他忽然明白后世的一些现象了。
恐怕他的路只是开始,未来的路不会好走,前路依然漫漫。
那么就让风暴来的更猛烈些吧!
相比于打狗、收狗,沈善登觉得,还是在北电,让以后这些当下或者未来的电影人,祛祛魅,更为重要。
做好自己的事,比和二狗子、狗子斗更有意义。
“艺你妈的头!”
沈善登很有风度的等他说完,才开骂。
“用肉体的交缠来混淆民族大义,用枕边的温存来掩盖千万冤魂的哭嚎,用涂脂抹粉的豺狼来替换流尽鲜血的英雄,用悲悯的告白来扭曲本应壮烈不屈的刺杀故事”
“用汉奸深情的眼神、所谓的人性软肋、孤独的背叛感,来掩盖他出卖同胞、助纣为虐的残酷本质。”
“你解释解释,你这种人物塑造的方法,是他妈的艺术,这他妈的能是他妈的艺术吗?”
回形针的嘴唇抿紧,沉默了。
国际导演的儒雅面皮下透出青白色。
他意识到今天不该来的,来也不应该跑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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