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她被时间腐蚀了年华,直至这个孩子有了反抗的力量——

当谢南枝,再度睁开双眼时。

她看到『自己』,在这个脸颊开始布满风霜的女人脸上,狠狠落下一道巴掌。

在胸膛里压抑数十年的怨懟,因为力量的翻转,因为地位的对调,有了倾泻的出口。

像沉寂的熔岩喷涌,压抑的洪水决堤。

他开始用同样的方式,『报復』自己前半生的苦难。

而已经满是岁月痕跡的女人,默许了。

一团名为『扭曲』的情愫,交织在他们的人生里。

让他们谁无法离开谁。

他们相互折磨了许久。

唯一能分割他们的,只有天灾——

忽然,『谢南枝』的眼眶里,漫来一场暴戾的狂沙。

她睁开了眼。

她的清醒,使得会议室的气氛,终於不再那么凝重。

一眾督察眼看谢南枝的脸色不断变化,不知到底在其中承受著什么。

而谢正军握紧女儿的手掌,只有紧张所带来的湿热。

等到谢南枝动了动指尖,才捨得鬆开。

“光……光。”

谢南枝抽出手掌,指了指明亮的白炽灯。

谢正军发现她的身子在不住发抖。

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连忙起身关掉了会议室的光源,只敞开大门,让楼道的光线直射进来。

会议室霎时间变得晦暗。

“怎么样了?”他问。

谢南枝点了点头。

蜷缩在阴影里,她好多了。

也顾不上擦拭额前的冷汗,抹去脸上诡譎的妆容。

想到经歷的一切,她开始分析什么可以说,什么不能说。

接著有些虚弱地陈述道:

“歹徒遭受到过严重的心理创伤。

他在幼年时,与养母一同遭到养父拋弃,从而被养母憎恨,进而遭受养母的肢体暴力。

成年后,由於性別、年龄间的差异,致使两人的权力反转。

他从养母手中的【受害者】,成为可以发泄的【施暴者】。

多年养成的依赖,让他们彼此形成了一种扭曲的连结。

在反覆的施暴、舔舐中,达成了平衡,得以维繫他们生存下去。”

她沉默片刻,又说,

“但她的养母,死在了六年前的沙尘暴里。”

“……”

所有人都跟著缄默了。

在场的大多数,都是北河当地的督察。

他们每个人,都曾经歷过那场黄沙,都是当年的【倖存者】。

孟俊辉终究没有生长在这片土地上。

所以他是唯一一个打断无声的人:

“当养母死去,这股平衡也隨之打破。

可他为何是选择在六年后行凶?这中间相差的时间,未免也太长了些。”

他说出了在场督察的心声。

如果养母的逝去,让这个歹徒失去了心理寄託,从而成为了行凶的起因。

那为什么这六年来他一直销声匿跡,直到半年前才开始行凶作案?

又是什么原因,促使他一连犯下十一起恶行?

孟俊辉提出可能:

“难道说这六年来,他一直在学习行凶、反侦察的技能,当认定自己具有极高水准之后,才决定犯案。”

孟俊辉已经说的很接近了。

但不是真正的原因。

谢南枝很清楚,诱使陈有孝犯罪的原因,简单到近乎有些粗暴——

因为直到六年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变得与眾不同。

人是欲望驱使的动物。

当意识到自己只是芸芸眾生时,每个人都愿意生活在安定的社会下。

可当发现自己不再平凡。

遵守法制,还是凌驾之上。

没人能为其保证。

这是【超人】与【祖国人】的区別。

但保密条款的限制,让她不可能將此事公之於眾。

更重要的是,这迟来六年的能力,不可能是陈有孝凭空发现的。

因为触发的条件太过离奇——

他需要一个自己恐惧的人,压迫自己,来让自己钻入到阴影之中。

可那个人已经死在了意外里。

所以他只能成为那个人。

这是【漏洞】的触发条件。

也是他为自己装扮的原因。

但【漏洞】的发掘,往往需要一个契机。

陈有孝如果真的渴望成为母亲,那他不会等待六年,才为自己画上母亲的妆容。

於是谢南枝断定道:

“因为在六年之后,有人引导他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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