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被震撼的是本地的小商贩们。

当看到那些货郎们拉走的成箱电器、听说省城来的客人都开始打听时,所有人都意识到,光明市场不仅卖穿戴、卖日用,现在连通电的玩意儿都有了!

□口相传加上实实在在的价格优势,电器专区的开张,彻底坐实了光明批发市场要啥有啥,物美价廉的招牌。

人流结构的改变也悄然发生。

除了本县和邻近的货郎和商贩,市场上开始出现更多操著远途口音的身影。

“哎呀,真亮堂,陈老板有魄力!”一个湖州那边来的商贩,在汪师兄的陪同下兴致勃勃地参观电器专区。

他拿起一个拉线开关仔细摩挲著,“听朋友说贵宝地有个市场什么都能批发,特意跟船过来瞧瞧,没想到电器都有,这开关,质量看著比我那边进的好,关键价格真是太实在了!”

此人穿著利落的夹克,身后跟著两个伙计模样的人,眼神精明。

汗师兄笑著递上自己的特製名片,上面印著光明批发市场经理汗卫红和联繫电话。

“湖州可是好地方,我们这边刚起步,品种还不全,但主打一个价格实惠,供货稳定,您要是看中什么,量大的话价格好商量,以后走水路也方便,我们自己的水运队能直接给您送到码头中转。”

“哦?还能包运?”湖州客商眼睛更亮了,“这服务到位,行,这趟值了,我先看看开关、线、灯泡这些基础东西,量大,回头详谈!”

这种有固定销售渠道的区域经销商,最看重成本和运输。

类似的情况开始在市场中变得常见。

几个穿著粗布衣衫、带著浓重江西口音的汉子在市场里转悠了半天,最后停在电器区的线前,用手反覆揉捏著电线胶皮的韧度,低声商量了几句,也找到了汪师兄:“汪掌柜,我们里头什么都缺,你这线质量可以,按称,咋批?”

这是代表小地方供销点或者小工程队来的。

汪师兄来者不拒,一一应对。

他发现,电器专区的出现,极大地提升了市场的辐射力和吸引力。

以前大家只知道来马屿进衣服、进小百货,现在连基建、小工程、生產队办电需要的初级电工材料也能在这里一站式解决。

这意味著客户群体的扩大和市场价值的飆升。

胡青山的码头变得异常忙碌。

除了往上游运送塑编袋、成衣鞋帽,往中下游送粮食山货,现在又多了一项重要任务,装载著电器件的货箱被小心地搬上驳船或带舱的机帆船,顺著飞云江水,被送往更远的目的地。

水运队的船老大们吆喝声都更响亮了几分,运出去的是货,带回来的可都是紧俏的现钱和更宽广的渠道。

胡青山站在码头上,看著一条装载著满满货箱的机帆船离岸,浑浊的江水在船尾翻起白浪。

他深深吸了一口带著水腥气的空气,转身对刚走过来的陈光明咧嘴一笑,“光明,瞧瞧,咱这码头成了!”

陈光明望著远去的船只,视线又落回喧器繁忙的码头和市场方向,脸上也带著笑容。

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间就到了六月,盛夏的灼热笼罩著马屿镇。

陈光明跳下拖拉机,摘下草帽用力扇著风,额头的汗珠顺著晒得微黑的脸颊滚落。

“光明哥!”林晓正和伙计从供销点门前的棚子里往外拖几捆鼓鼓囊囊的塑编袋,看到他立刻跑了过来,脸上是藏不住的喜色,“你可算回来了,天热起来,咱们的塑革鞋生意又好起来了,已经有很多人来订货了!”

陈光明目光扫向不远处的仙降镇方向。

夏天的时候,皮革鞋確实比皮鞋好卖的多。

此时的仓库里堆满了刚从仙降镇几个合作代工点拉回来的塑革鞋。

不同於冬天的厚重劳保款,这批货里不少是薄帮透气的夏日款,还有部分陈光明亲自去仙降镇指导过样式的、打了一圈透气孔的凉鞋。

“光明,这波太猛了。”大姨父拿著帐本从办公室快步走出,“就昨天一天,万全点报过来,塑革凉鞋就卖掉快三百双,平阳县城那边电话过来催了两次货。

“高山区的赵上峰,托人带话,要五百双厚的劳保款,说山里开荒下地照样废鞋,徐平也来了,大南乡那片今年搞包產到户,干劲足得很,布鞋根本不经造,一次就要走八百双!”

帐本上密密麻麻的数字让陈光明都有些看眼了。

他从衣兜里摸出一块硬塞进嘴里,提了提精神:“代工点的出货量跟得上吗?”

“勉强!”大姨父皱著眉,“我按你说的,又新加了两个仙降的小作坊订货,量是够应付眼下这批催货的了。“

“可这帮傢伙,天热赶工,偷工减料的毛病又冒头了,质量有点不稳当,曾老板那边还好点,另外两家新找的,刚让余强去看过,回来脸都绿了,说鞋底厚度不够,针脚也疏了。”

陈光明眼神微沉。

这种问题他早有预料。

仙降的塑革鞋作坊遍地开,竞爭虽激烈,但为了快出货多拿钱,总有那么些人会在质量和成本间动手脚。

“看来光靠代工不行了。”他吐掉渣,“大姨父,你带小海,去新找的那两家作坊,盯著,该扣钱扣钱,该返工返工,再跟他们说清楚,要是再出次品,单子就转给別,咱们光明牌现在卖得快,靠的就是价实在、东西不坑。”

“明白!”大姨父应道,转身就去喊人。

“安子!”陈光明朝正在仓库深处点数货物的余安喊,“调三辆拖拉机,明天一早出发。”

“两辆去仙降曾老板那取鞋,剩下的运力去新作坊提货,务必盯死质量,另一辆,装满新印的塑编袋,跑万全、平阳那几个大点,直接给他们送货补库存,告诉他们,卖多少塑编袋,送多少塑革鞋的优先配额。”

余安响亮地应了声:“是,哥,保证完成任务!”

货郎队伍也活跃起来。

挑货郎们挑著担子走街串巷,担子两边竹篓里,新款的塑革凉鞋和结实的劳保鞋占据最醒目的位置。

他们大多穿著自家作坊產的卡其布新衣,脖子上掛著浸透了汗水的毛巾,一边擦汗一边扯著嗓子吆喝:

“光明牌塑革凉鞋,结实又凉快,一块五一双,比布鞋经穿啊!“

“塑劳保鞋,下地穿它最顶,两块五双!”

“塑编袋子,买菜装米,不霉不蛀,八分一个!”

田埂边歇响的汉子、树荫下纳凉的老太太、匆匆赶集的小媳妇,都被吸引了目光。

实实在在的价格加上光明牌在乡下日渐响亮的名头,让挑担的货仞走到哪儿都很快被节群围住。

陈光明没在村里多待。

他开著拖拉机,又去了趟仙降镇。

他要亲眼看看代工点的真实情况,更重要的是,为建自己的塑革鞋厂,踏出更坚实的一步。

仙降镇的空气里混合著塑料熔融的呛节味道和汗水的咸腥。

无数小啦坊聚集在逼拍的巷弄里,简陋的棚屋內,机声隆隆,弯节挥汗如雨。

陈光明先去了老搭档曾节本的作坊。

曾老板丫光著膀子,大声指挥著弯节给晾凉的鞋底修剪毛边。

看到陈光明,他连忙迎上来,亨了把脸上的汗:“陈老板,你怎么亲自来了,天这么热!”

“来看看活计。”陈光明隨手拿起流水线上一双刚做好的劳保款塑革鞋,仔细翻看:

猪皮纹路的鞋面厚薄钓匀,橡胶底纹路清晰,粘合的胶线紧密,针脚也密实,“曾老板这里还是稳当啊。”

“必须的啊,不能砸了咱们的招牌嘛!”曾节本仆著胸脯,但还是压低了些声音,“不过陈老板,这天气热得邪乎,我加钱买了解暑的凉茶给弯节灌著,也得让他们喘口气,產量实在是快不了太多,你得理解理解,还有这生胶粒子,又悄悄涨了半成—.”

陈光明点点头,表示理解。

市场原材料价格波动是常態。

接著他又去了那两家新发展的啦坊。

其中一家情况工好,另一家则让他眉头紧锁。

鞋面上有明显的压痕瑕疵,鞋底软硬不一,有久双甚至能闻到刺鼻的劣质胶水味。

啦坊老板搓著手,陪著笑解释天气热,弯节掩態不好。

陈光明没多说什么,但返弯的命令下达得斩钉截铁:“刘老板,这批货里,这样的鞋,一双都不能出货。要么返弯好,按照老规矩验收付款,要么,这单我们就换地方做。”

刘老板脸上的笑容僵住,看著眼前这个年轻节平静的脸,想起了他在镇上的名声和供销络的能量,最终还是咬咬牙:“返,马上返,下次保证不这样了!”

离开仙降镇,陈光明脑海里盘算的是更大的布局。

供应链不稳,质量难以把控核心环√,利润空间被层层挤压,代弯,终究不是长远之计,还是要把自己的塑革鞋厂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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