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老辈子这一块32
来到新城后的第九天。
宾雅抬手,叩响房门,神色忧心忡忡。
“小九,你这几天为什么都不出门?是出什么事了吗?”
里面寂静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在宾雅咬紧牙关,都准备直接硬闯进去时。
“砰——”
迟久抬手,猛地一把將门推开,脸色苍白至极。
“我没事,我只是……”
迟久解释的话还没来得及想好,宾雅先发现不对。
“血?你受伤了?什么时候?”
宾雅作势要抓迟久的手。
迟久猛地抽回,將手背在身后,语无伦次。
“血?没有血,是宾雅姐你看错了吧?”
宾雅不確定起来。
或许是顏料?又或许只是番茄汁?
“总之先去吃饭吧。”
从上船准备离开开始迟久就一直魂不守舍,又经常整天整天不见人影,宾雅一直很担心。
她特意做了丰盛的饭,准备了时间,想问迟久最近是不是遇见了烦心事。
但扒拉了没两口,迟久起身,语气含糊。
“我吃饱了,剩下的去楼上再吃。”
宾雅目送迟久走远,放下筷子,嘆息。
她能感觉到,迟久的心並不在她身上,所谓的喜欢她大概也只是年少时的青春懵懂。
宾雅倒没计较这个。
她与大少爷差不多同岁,都比小九大一些,断没有和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计较的道理。
这边工作很多,她远离了父亲,改名后不会再被家人找到。
妹妹不想离开故乡,大少爷提前安排了人家,妹妹日子並不难过。
时间还有两年,她在这两年里找好工作,到了时间迟久反悔离开就是。
……
迟久踩著楼梯来到楼上。
卿秋坐在沙发上,白布覆眼,坐姿端正。
他这人似乎永远是体面的。
就算成了废人,乍一看依旧霽月清风,好像那些灰暗过往没在他身上留下过半点痕跡。
迟久走过去,把盘子扔下,硬邦邦的。
“吃饭。”
卿秋没动,但迟久想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卿秋已经求死过一次。
他拦下卿秋,他要看卿秋受苦,而卿秋现在应该暂时没力气继续寻死觅活。
迟久出了趟门。
他不擅长经商,连字都才刚认全,和那些世家名门相差甚远。
可他有梦里的记忆,並且梦里的记忆很有用。
他见过卿秋商谈生意,只要依葫芦画瓢的临摹,把卿秋做的事再做一遍……
站在风口上,猪都能飞起来。
迟久外出商谈生意,很顺利,这个时间他要做的东西还没什么竞爭对手。
可回了家,一看见卿秋,一路顺风顺水的好心情彻底破灭。
“为什么不吃饭?”
迟久砸了盘子,摔了东西,在一地狼藉中质问卿秋。
卿秋侧过身。
迟久深吸一口气,被气得发抖。
他知道卿秋这是不打算回答的意思。
每次这个时候,卿秋都会故意侧身,表示自己哑了回不了话。
但他又不是完全的废人。
迟久做事时留了心眼,卿秋的右手还能动,还能写字。
迟久粗暴地抓过卿秋的右手,一把按在宣纸上,怒吼:
“回答我!不许装傻!”
一片寂静,迟久喘著粗气,脸颊渐渐湿润起来。
他摸向脸颊,盯著濡湿指尖,心中茫然。
这时卿秋终於动了。
那双曾经修长漂亮,如今伤痕遍布的手,缓缓在纸上写下一行字。
“你是不是在意我?”
迟久看向那七个字,像是被烫到了般,猛地站起身。
“什么?怎么可能!”
他吼出这六个字,明说了不可能,但真到该找理由的时候。
大脑一片空白。
卿秋身为废人却比他要冷静得多,虚虚握著笔,又在纸上写下一行字。
『是吗?』
他的字跡因残疾笔触颤抖,可看起来仍比动不动就失控抓狂的迟久要好许多。
迟久忍无可忍,抓过麵包,撕成小条递给卿秋。
“吃饭!”
这次卿秋没再拒绝。
……
春去秋来,秋去春来。
转眼两年。
迟久站在別墅最高层,打上进口领带,有些陌生地望向眼前镜子里的自己。
梦里的他这时候应该刚从大夫人那离开,踏上雌伏於卿秋身下,再也直不起膝盖的不归路。
可现在,他西装革履,是这里的新贵。
大家叫他卿总,无人再敢叫他小九,无人再敢轻视他。
迟久…
这个名字,连同那个姓氏,迟久都快要忘记了。
属於卿承安的人生太过美好。
短短两年,就压过他过去十几年的胆怯与不安。
他享受这种生活。
他迫不及待地摆脱过去与迟久有关的一切,可他身边仍残存著一些他还是迟久时的旧遗物。
一个是宾雅。
他们始於微末之时,彼此扶持著成长,是对方生命中的一部分。
一个是卿秋…
想起这两个字,迟久原本雀跃的心情,在瞬间冷却。
他索然无味地继续繫著领带。
卿秋还活著,就待在他的房间里,与他畸形的共存。
大多时间卿秋都不说话。
坐在沙发上,姿容清贵,白布覆面。
像一尊玉色疏离的神像。
迟久有时会忘记卿秋还活著,可卿秋的確还活著,且就活在离他床前不足十步远的地方。
睡前,迟久往往会侧身看卿秋。
他的心情总是复杂。
他很茫然,他知道自己对卿秋恨意滔天,一道声音在催促他杀死卿秋。
可他没有杀卿秋,他要卿秋留下。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深夜,迟久將脑袋埋於枕间,良久总结出答案。
他要看卿秋痛苦,可人死了就不会再痛苦,他要这份痛苦延续。
所以他要卿秋活著。
……
迟久系好领带,转身,看向对面的卿秋。
他发不出声音。
大概十天半月,卿秋会在纸上写些什么,不过大多时间他是不动的。
卿秋的生命力日益渐弱。
上次卿秋写字,只写了一段话。
——『你要留我到什么时候?你真的就这么在乎我吗?在乎到怎样都不肯放过我?』
迟久觉得心烦,没回答,於是两人再无对话。
听到动静,卿秋侧过身,转向迟久在的地方。
迟久不敢与卿秋对视,明知卿秋什么都看不见,可只是察觉到卿秋的注意他便仍会惶恐。
迟久脚步匆匆地下楼。
见了宾雅,还未来得及开心,平地一声惊雷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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