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走几步,迟久闻到浓郁的血腥气,听到嘶哑的哭喊声。

“求你,王兄,看在我们昔日相识的份上…”

迟久脚步一顿。

他站在拐角后三步的地方,正好的视线盲区,他能够看见对面而对面的人却看不见他。

迟久看见尸山血海,血流成河。

卿家上下老小的尸体全摆在庭院中央,没一具尸体是完好的,且大多死不瞑目。

唯一还有气的只剩三人。

大夫人,卿先生,卿秋。

大夫人和卿秋还站著,大夫人眼神麻木,卿秋並不在意死活。

他早该在多年前的雨夜死去。

后来的一切,都是在疲惫中的煎熬沉疴。

唯有卿先生不想死。

他膝行著,一路跪过去,抱住王家家主的大腿。

“你杀我夫人,杀我儿子,唯独不要杀我。”

卿先生脸色苍白,挤出一个难看又仓惶的笑,努力辩解。

“妻子和孩子都是我的至亲至爱,他们死了我才会在痛苦中生活一辈子,这就是你最想看到的不是吗?”

王家家主低眸,看向卿先生,眼神不屑。

他恨卿家,除了恨卿秋害死他的独子,也恨卿先生这个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他不育,他为什么不育?

因为卿先生这条狗为了和他抢女人,纵容那女人的家人目睹他调戏的画面,一刀挥向他的命根。

他暴怒杀了那女人和她的家人,卿先生只是坐岸观火,因为他已经在事发当天假借安慰之名睡到了那个女人。

这样一个自私自利,借刀杀人的偽君子,居然还能博得一个深情不悔的名声?

简直令人作呕。

王家家主露出厌恶的神色,侧身,看向柱子后。

“出来吧。”

杀人就要诛心。

至亲至爱是吗?可惜,都是假的。

迟久站了出来。

他看见露出不同程度震惊的三人,並不想面对这种与修罗场无异的场面,只想躲远。

可王家的人拿枪抵著他。

他没办法,只好出来,听到卿先生震惊:

“迟久,你怎么……”

王家家主走到迟久身前,拍了拍迟久的肩,眉眼带笑。

“他也是你的儿子吧?还是你亲生的。”

王家家主刻意强调了亲生二字。

临了,扫一眼他口中的至亲至爱,笑意更深。

“不像你面前这两个,一个绿了你,一个是绿了你后生下的野种。”

大夫人面色一变。

她衝过去,要阻止王家家主说出真相,却被王家人死死压住。

王家家主拍拍手,找来医生,拿出多日前准备的亲子鑑定书。

“很奇怪不是吗?明明是你的孩子,却显示和你夫人的远房堂哥家有血缘关係。”

王家家主蹲下身,拍拍卿家家主的脸,语气讥讽。

“你说用你的至爱至亲换你的命?可惜,他们不是你的至爱也不是你的至亲。”

卿先生第一时间看向大夫人。

他原本是不信的,可在他扭头的瞬间,大夫人下意识地迴避与他的对视。

一瞬间,卿先生什么都懂了。

“你绿我?你居然绿我?你这个贱女人居然敢绿我?”

卿先生衝过去“啪”“啪”就是两个大耳光。

大夫人起初还有些心虚。

但被这么一打,她也不心虚了,过去与卿先生扭打起来。

“你骂我?你有什么资格骂我?明明是你现在外面和那些不正经的女人勾三搭四!”

卿先生恼了。

“我是个男人!有几个红顏知己怎么了?你怎么能因为这个就不守妇道!”

大夫人一愣,红著眼,难得委屈地咬住下唇。

“是你先承诺说会一辈子对我好,一辈子只守著我,要与我长长久久。”

若非因为这句承诺,她绝对绝对,不会带著家產下嫁卿家。

卿先生冷笑一声。

“说你蠢你还真蠢,你偏要信那些虚无縹緲的誓言,怎么还能怪上我?”

大夫人震惊地抬头。

“你!”

要说大夫人对卿先生还有些容忍,那大概是因为多年前少年情郎羞涩坦诚的模样太过真挚,让她心里永远为对方留有一道免死金牌。

可现在,已经渐渐老去风华不再的丈夫,直白地说她曾经的怦然心动都不过是谎言。

大夫人先是沉默,接著爆发。

“我杀了你!”

大夫人的指甲染著凤仙草,蓄得很长,一下子將卿先生挠得头破血流。

卿先生也不甘示弱,一脚踹在大夫人小腹上,將大夫人踢翻在地。

大夫人捂著小腹痛苦哀嚎,卿先生拽住她的头髮,一巴掌一巴掌地往下打。

“贱人!荡妇!谁许你给我戴绿帽子?”

大夫人这种常年待在深闺里的妇人武力值上自然比不过卿先生。

可打不过,不代表她没有武器!

大夫人拔下髮簪,直接捅进卿先生脖颈,亲眼看卿先生不敢置信地捂著颈倒下。

大夫人踉蹌起身,拽住卿先生的衣领,將那一巴掌一巴掌全部打回去。

“你说我贱人?说我荡妇?你才是那个不守规矩的娼男!”

大夫人说著说著,眼泪掉了下来。

“你以为我这些年帮你处理了多少私生子?多少情妇?多少露水情缘?”

大夫流下泪。

她恨自己,恨卿先生,恨少年时让她春心萌动后来又渐渐变得面目全非的初恋。

卿先生被捅破气管,呼吸渐弱,像是快死了。

可大夫人痛哭流涕时,他突然声音虚弱地道:

“我最爱你,只是,只是……”

大夫人泪意朦朧地抬头。

怀著一点微乎其微的期待,希望卿先生能说他最爱的还是她。

结果下一秒。

卿先生拔下颈侧的髮簪,对准大夫人的眼球,一簪扎了进去。

不解气,又搅了几下。

大夫人顿时血流不止。

在卿先生拔出髮簪,面部狰狞,即將对准大夫人的额头扎进去时。

大夫人忍痛拔下另一根髮簪,也刺进了卿先生的心臟。

两人同时面目狰狞,抽搐一下,皆倒地死去。

王家家主拍手称快。

“好戏,真是好戏啊!”

夫妻反目,旧情人变新恨人,这不比看一个自私自利的烂男人看他其实一点都不在乎的“至亲至爱”去死有意思吗?

王家家主笑得畅快,迟久出声,打断他的自嗨。

“我能走了吗?已经没有我要忙的事了吧?”

走不走是其次。

如果卿秋不在,或者卿秋死了,他留下来倒也无妨。

可卿秋在,而且大概率已经猜出今天的一切谁是幕后主使,迟久不想在这种尷尬的情况下和卿秋共处。

可哪怕不抬头,卿秋的目光,依旧如有实质般落在他身上。

迟久只想快逃。

王家家主终於不再笑,目光在迟久身上停留几秒,忽地展顏一笑点头。

“嗯。”

迟久鬆了口气,转身要走,可一把枪对准他的太阳穴。

王家家主幽幽地从背后看他。

“我说过吧?今天,我要杀死全部卿家人为我儿子殉葬。

那群人是必须去死没有错,可你呢?你难道就不是卿家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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