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雅捂住嘴,下意识地后退两步,说话的嗓音都在抖。

“小九,你……”

迟久原本想解释。

但近日,隨著日期渐近,他脾气越发躁。

见宾雅后退,几乎一瞬间,迟久暴怒了。

“你为什么要躲?很噁心是吗?”

迟久用词尖锐。

“你以为我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还不都是因为你!”

宾雅呆在原地。

迟久裹著被子,与宾雅对视几秒后,那股澎湃的怒火熄了。

“你出去,把门关上。”

迟久或许是想过道歉的,但话到临头他又觉得不甘,他的確是为宾雅付出很多。

而宾雅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迟久这样錙銖必较的人,小气几乎刻在他天性里,一旦情绪不稳就很容易爆发。

门被静静地关上。

迟久鬆口气,以为宾雅走了,动作缓慢而僵硬地躺下去。

谁料,下一秒,宾雅的声音传来。

“小九,是因为我吗?”

迟久觉得困惑。

宾雅语气平静,继续。

“从你换来那些钱开始,到你突然失踪一个月,再到少夫人突然笑著发给我。

都是因为你,对吗?”

迟久原先总不想把那些事公之於眾。

但这会儿看都被看了,他小心保护的面子丟光,不免露出几分刻薄的本色。

“是啊,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我才不会变成这样。”

宾雅嗯了一声。

脚步声终於响起,迟久猜测,宾雅应该是离开了。

迟久一直没睡。

他翻来覆去,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又拉不下脸去道歉。

就这么煎熬了一夜。

清晨,迟久转著轮椅离开房间,过去敲宾雅的门。

敲了两下,没动静。

应该是睡了。

迟久听了一会儿,见没人来开门,就又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现在身体怪异。

有时会失眠好几日,有时又会异常嗜睡,怎么都拦不住。

迟久原本想熬到宾雅给他送早饭时解释。

但左等右等,没过半小时,他先困了。

迟久闭上眼休息。

迷迷糊糊间听到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他没在意。

……

次日,下午,睡了一天的迟久堪堪甦醒。

被吵醒的。

门吱呀吱呀的晃,迟久蹙眉,想起宾雅昨天那句话。

——『门锁坏了,她要找工匠来修。』

都一天了还没修好吗?

迟久蹙眉,忽又想起,是他先討厌別人隨便进他房间的。

迟久想去找宾雅。

夕阳太刺眼,他眯著眸,眼睛因水肿睁不开。

这时,他迷糊间感觉身边有人。

那人肤色玉白,身上有熟悉的,会让他感到安心的气息。

迟久以为是宾雅。

自然地贴过去,將脸搁在那人臂弯,黏糊地撒娇。

“对不起,昨天那事是我……”

声音戛然而止。

他枕著的那只手骨节分明,並不是女人的手。

迟久手脚並用地爬起来。

“卿秋,怎么会是你?”

他还以为他们已经老死不相往来。

迟久清醒后,第一件事是护好身上的被子,第二件事是为宾雅开脱。

“你不要针对宾雅,別去找她的麻烦。”

迟久记得卿秋很討厌他们共处时他提起別人的名字。

宾雅昨天刚和他闹了矛盾,他不想和宾雅再生嫌隙。

可话落,卿秋许久没有回应,迟久渐渐觉得不对劲。

“宾雅呢?她去哪了?你把她怎么了?”

说这话时,迟久心里是惶恐的。

说再难听的话也好,做再过分的事也好,他现在真的只有宾雅了。

已经不再是初心萌动时的少年爱慕。

现在,在经歷过那么长时间的相处,宾雅对他成了如家人一般的人。

他离不开宾雅,没了宾雅他就真的被所有人拋弃了。

卿秋还是不说话。

迟久情绪崩溃,拽著卿秋胳膊,拼命地摇晃。

“宾雅呢?她去哪了?你回答我!”

卿秋拿下他的手。

待他情绪稍微平静,思量半天,平淡道:

“宾雅死了。

今日凌晨,跳楼自杀。”

……

迟久哭过,闹过,拒绝相信现实过。

可他最后还是安静下来。

人都散了,只剩他裹著毯子,看楼下地板上洇的暗色。

宾雅真的死了。

从高楼上一跃而下,死得惨烈。

迟久明白了。

是他昨晚那番话刺激到了宾雅,宾雅是习惯为他人著想的性格,无法接受自己的存在毁了另一个人的一生。

所以她跳楼,来结束无法疏解的负罪感。

临死前只给他留下一封信。

迟久攥著薄薄的信纸,良久,才展开。

刚看完內容,卿秋就来了。

时隔近两年,他们再见面,却一切物是人非。

卿秋成家立业。

不再是迟久印象里,那个坐在树上,姝顏玉色却又分外恶劣薄凉的少年。

温凉如玉,俊美端方。

卿秋已经过了需要一直偽装君子的年纪,渐渐露出上位者独有的气场,五官清俊锐利。

他看起来过得很好,迟久则越发糟糕。

他几乎比之前瘦了一半。

本就吃不胖的人,坐在沉重的轮椅上,似一把枯瘦的乾柴。

迟久冷笑一声。

“卿秋,別人的家业你拿著舒服吗?”

卿家明明不是卿秋的。

这个欺世盗名的恶劣货色,明明,明明他才是卿家的正统少爷。

可最后,因为卿秋,他被当成精神病。

流落至此,声名狼藉。

迟久用词犀利。

卿秋没动怒,上前一步,摸摸他的头髮。

“怎么剪短了?以前那样多漂亮?”

迟久侧过身,不吭声,但到底是把卿秋的话听了进去。

他的长髮在一年前被剪去,他那阵子总是噁心,容易清理不及时。

“很难看吧?”

迟久一股火,“难看就別看,回去陪你的美娇妻去。”

迟久艰难地转动轮椅。

以前都是宾雅帮他推,但现在宾雅死了。

入口处有一截斜坡供他上去。

但没了別人帮忙,迟久一个人,总是弄得很吃力。

他脸色先是苍白,又是涨红。

手腕颤了颤,一时脱力,差点掉下去时。

一只玉色修长的手將他扶上去。

迟久才坐稳。

下一秒,眼前一暗,卿秋將他抱进怀里。

“过去的事你我都不要再提了。”

卿秋摸著他过短的寸头。

“以后……就换我来照顾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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