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他就被人称呼聪明,春秋五常中其他的仁、义、礼、信,他都不敢称,唯独智,他一向没服过谁。

“坐守冀县,固然能保得一时安稳,但氐军有蜀人为援,一旦攻城不利,全军退去,你们可能阻拦?”严氏问道。

杜预摇摇头。

“既然不能,那何必....啊!”杜预还想爭辩,但突然想到了,他一拍大腿,惊呼一声。

“看来总算明白了。”严氏又是微微一笑,“曹昭幼他要的不是无责,而是立功啊!”

“卿隨军也有月余,难道没看出来这位大將军的弟弟是何等样人吗?”严氏反问道。

杜预托腮沉思,他有点悟到婶娘看人的方法了。

“此君身为大將军之弟,却是孤身来雍州,身边並无一兵一卒,服饰也不过是行伍戎服。可妾身却听闻大將军在洛阳骄奢无度,僭越横行。这难道不衝突吗?”

严氏的启发让杜预的思路更加清晰了。

“可见,曹昭幼渴望立功!”严氏直接点出了曹皑心中最渴望的事,“他不是冒险,而是任何一个机会,他都不会放过。”

“汝父在朝,同时见罪於大將军和太傅。”严氏逐渐开始严肃起来,“纵然雍州大中正能给卿一个上品,但二公在一日,卿的仕途就不可能超过两千石了。”

严氏的潜台词已经很清楚了,要想抬高你京兆杜氏的门第,靠你老爹是靠不住了,走正常的九品中正道路,上限也就是那些。还想更进一步,就只能靠立功。

“婶娘教训的是!”杜预勉为其难,朝严氏行礼谢道。

严氏看得出来,杜预的谢非常勉强,他的心里一定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被严氏一问,杜预索性也都把自己的心结和盘托出。

“那天激战,明明约好了一放信號,城中便要出兵援助,可那杨岳就是按兵不动!”说起杨岳,杜预更是一肚子的火,“一直到侄儿放了第三只鸣箭,他才出兵!”

“冀县守军都是什么人?”严氏问道。

杜预一愣,本能的答道:“一百多郡兵,其余上千人大多是城中百姓。”

“这些百姓都是什么人?”

“自然是冀县人。”

“他们与氐军交战,孰强孰弱?”

“自然是氐军...”

杜预的声音开始弱了。

“那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严氏反问道。

“当然是!”杜预说了一半,他也说不出来了。

如果他是杨岳,他多半也会先观望一番的。

“在卿看来,不出城援救,未必是德。於杨岳看来,多生一民,未必是祸。”严氏站在家族的角度教导杜预,“德与不德,往往取决於在谁。”

杜预有些明白了。

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儒家经典,开口闭口都是大道理。

作为家族的希望,他从没有经歷过底层人民为了生存而挣扎的生活。书中圣人的话都是对的,可圣人的话却不能抵挡刀枪,更不能当粮食吃。

活下来,带著更多的人活下来,或许才是那些豪族们最大的德。

“人生一世,大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再次有立言,”严氏接著劝道,“如果元凯以为德已不存,难道就不能代圣人立德吗?”

严氏知道杜预最喜欢读左传。她说的,也是左传中的典故。

她知道,杜预读书那么多年,又向来自负才智过人。与其反覆纠结,不如自己立德。

杜预脑中如闪电劈过。

他摇了摇头,起身对严氏郑重地行了一礼,

“德,岂以预之才可以企及?立功、立言,则庶几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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