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昨日杜预甩袖而去后,今天再次拂袖而去。
曹皑苦笑一声,他示意杨岳庆功宴照旧进行,自己则追了出去。
“元凯!”曹皑追到和杜预並行,才慢了下来。
“怎么闷闷不乐?”
杜预停下脚步,郑重地朝曹皑行了一礼。
“將军,预才疏学浅,难堪大任。”杜预面无表情,不再用表字称呼曹皑。
“昔年宋襄公败於泓,而国人咎之。子鱼讽宋襄公不敢阻而鼓之,乃是心中有惧。今预待氐人列阵毕而方出,实在是有宋襄公之愚。”
“幸蒙將军大展神威,预方得脱死难。然一日行险尚能侥倖,百日行险,岂能长久?预不敢废將军大事,愿將军另请高明。”
说完,杜预长揖不起。
曹皑只是一愣,隨即哈哈大笑。
他扶起杜预,拉著他的手向城头走去。
“元凯是在怪我行险吗?”曹皑安慰道,“泓水之战时,宋军早已列阵以待楚军。而前日我在山顶看得清楚,元凯是一发现氐军就立刻鼓譟而出。和氐军几乎是同时列阵完毕,难道这也能怪卿吗?”
所谓的愚鲁不过是杜预的託词而已。
以他京兆杜氏的名声和地位,只要不浪,乡品时差不多也是个上下的品第,实在是没必要跟著曹皑出生入死。
“元凯,”二人走上城墙,看著城外黑压压的俘虏们,曹皑感慨道,“我知道,卿出生名门,才学著名。参加品第也能有一番作为,但洛阳那些终日清议的高门子弟,真的能为苍生谋福吗?”
城外的战场上,投降的氐军在冀县守军的看管下,正在打扫战场,一具具士兵的尸体被整理完毕,收入裹尸袋。魏军的尸体被郑重的保管起来等待落葬,而氐军士兵的尸体则被草草的就地掩埋。
“若不是元凯你奋力决战,今日死的可就不只是两军將士了。”曹皑回头,指著城內还在庆祝的百姓和魏军道,“元凯的战斗,难道不是为了冀县的百姓吗?”
看著城外的场景,杜预有些恍惚。
难道真的是自己拯救了城中的百姓?
杜预轻轻闭上眼,静静地感受空气中淡淡的血腥气息。
他从小就在家族的严格督促下读书诵经,儒家六经可以说是背的滚瓜烂熟。
但今天赤裸裸的真相就在自己面前,书中圣人所说的种种大义,在生存和生命面前,似乎变得一文不值。
自己率兵出城血战氐军,为的是保护冀县百姓,但城中百姓为了自保,卡著极限才出城援救,差点害的自己命丧当场。这难道符合圣人书中的大义吗?
杜预反覆思考,他自己熟读圣人经书,当然做不出这么不仁不义的事。但把自己放在城中百姓的位置上,或许也会这么做。
见杜预深深的陷入思考,曹皑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洛阳不乏整日清议,飞鹰走犬的子弟。他们饱食终日,却依然能承袭父爵,坐享荣华。”曹皑站到杜预面前,正对著他道,“难道元凯也要像他们一样,在乡品中得个上下,然后按部就班,做个两千石终老一生吗?”
“当然,以元凯的家世,袭爵封侯也是迟早的事。”曹皑笑道,“但以君三公之才,难道真的愿意籍父祖之名吗?”
杜预脸色一变。
男人嘛,要说一点野心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即便是那些隱士,也是在追逐自己的理想。杜预从小就被讚誉博学多才,又怎么捨得此生碌碌无为呢?
见杜预还是沉吟不决,曹皑给他讲了之前臧艾的故事。
杜预听了,脸色更是难看。
以臧霸之名想让儿子袭爵尚且这么艰难,他杜家在朝中比之臧家更少联络,靠家族,难道真的靠得住?
曹皑知道,要在这短短的时间內改变杜预的思想绝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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