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的手掌在衣襟上蹭了蹭,指尖还带著晨露的凉意。

他从身后包袱里捧出金丝楠木匣时,阿朵踮著脚凑过来,发间的木槿扫过他手腕,痒得他险些失手。

匣盖掀开的剎那,日光倾泻在点翠金凤上,十二只缀著东珠的羽翼微微颤动,珊瑚流苏垂落如霞,惊得阿朵“呀”地捂住嘴。

“这是大明皇室女子嫁人专用的头饰,这叫做凤冠。”

他声音发涩,喉结滚了滚,“我皇奶奶规定了,只要是大明的女子嫁人,皆可用凤冠霞帔。”

余光瞥见阿依娜攥著裙摆的手指泛白,金纹在腕间若隱若现,发间银铃却诡异地沉寂。

远处传来巴沙刻意放大的咳嗽声,巫黎背著竹篓往山崖边挪了两步,两人的交谈声混著松涛飘来:“你看那云,像不像去年被雷劈的老榕树?”

朱允熥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昨夜在药庐对著铜镜反覆练习的笨拙模样突然清晰起来——他將红绸系成死结时,阿朵在身后笑得直打滚。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她的大名早就传遍苗疆了呢。”

阿依娜仰头望著他,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朱允熥突然想起祭坛崩塌那晚,她独自一人背著自己,发间银铃沾著血珠摇晃。他深吸一口气,指尖拂过她鬢角碎发,触到微微发烫的耳垂。

凤冠比想像中沉重,金丝缠绕的龙首抵在掌心硌得生疼。

他先將六龙三凤冠的后鬢釵轻轻插进她发间,东珠隨著动作轻颤,在她颈间投下细碎光斑。

接著托起前檐的翠凤,簪脚穿过盘发时,阿依娜突然抖了一下,他的拇指下意识按住她后颈安抚:“別怕,不会疼。”

珊瑚流苏垂落的瞬间,山风捲起阿依娜的裙摆。朱允熥屏住呼吸,將珍珠面帘缓缓垂下,遮住她泛红的眼尾。

十二串流苏掠过她锁骨,在晨雾中折射出七彩光晕,恍惚间与祭坛上燃烧的圣火重叠。

他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看见阿朵捂著嘴躲在巴沙身后,老蛊王的骨笛在腰间轻轻晃动,不知何时已停止擦拭。

“好了。”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阿依娜抬起头时,面帘上的珍珠轻撞,发出比银铃更清越的声响。

远处传来山鸟的鸣叫,却盖不住她发间金纹流转的微光——凤冠上的点翠与她腕间纹路竟如浑然天成,仿佛这苗疆的月光与大明的金器,本该在此刻相遇。

山风掠过崖边,阿依娜发间的银铃与凤冠上的珍珠流苏共鸣轻响。

晨光穿透薄雾,洒在她苗疆特色的服饰上——靛蓝扎染的短衣绣著金线勾勒的蛊纹,银饰腰带垂落的铜铃与凤冠的华贵交相辉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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