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的应天城外,蝉鸣混著燥热的风在官道上盘旋。卯时三刻,朱雀门的晨钟尚未散尽,朱元璋已身著玄色大氅,扶著朱標递来的鎏金拐杖立在观礼台上。

台下文武百官蟒袍补服层层叠叠,三千羽林卫的银枪在朝阳下泛著冷光,与夹道百姓手中挥舞的杏黄旗匯成涌动的海洋。

"报——!北伐大军已过龙江关!"探马的嘶鸣撕开凝滯的空气。

人群突然骚动起来,白髮老嫗踮著三寸金莲將怀中的孙儿举过头顶,青壮汉子踩上道旁的石碾,就连平日端庄的命妇们也探出身,绣著牡丹的团扇在鬢边剧烈摇晃。

朱標望著父亲微微发抖的手背,那里还留著二十年前被流矢擦伤的旧疤。

自昨夜起,朱元璋便反覆摩挲著案头的《平胡表》,烛火將他的影子投在舆图上,仿佛又回到了当年亲征陈友谅的深夜。

当第一面绣著"明"字的赤色大旗出现在地平线上时,人群爆发出海啸般的欢呼。徐达一马当先,玄铁头盔上的雉羽被汗水浸透,胸前的染血征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身后,十万將士铁甲如鳞,马踏起的烟尘中,隱约可见载满北元降臣的囚车与堆积如山的青铜祭器。

"陛下!"徐达滚鞍下马,膝盖重重磕在滚烫的石板路上。

他身后,蓝玉朱棣等將领纷纷跪倒,甲冑相撞的声响惊起林间宿鸟。

"起来!都起来!"老人的声音带著难得的哽咽。朱標连忙扶住父亲摇晃的身形,却见朱元璋突然甩开他的手,径直走向队列中最前方的伤兵。

那士兵左腿齐膝而断,却仍用残臂死死撑著军旗,绷带渗出的血已在裤管凝结成紫黑色硬块。

"好样的!"朱元璋摘下自己的蟠龙金冠扣在伤兵头顶,"从今日起,你就是龙江卫百户!"全场譁然,紧接著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

朱標望著父亲被岁月压弯的脊背,突然想起幼时骑在这背上听他讲《孙子兵法》的时光——那时的朱元璋,也曾像这些年轻將士般意气风发。

封赏仪式持续到未时三刻。当蓝玉捧著北元玉璽跪献时,人群中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

一位麻衣寡妇怀中的幼儿正抓著她的鬢髮,而她空洞的眼神直直盯著供桌上的灵牌,那上面"张德胜"三个硃砂字被泪水晕染得模糊不清。

"当家的!"寡妇突然扑到道边的土墙上,指甲在青砖上抓出五道血痕,"你看吶!咱大明的军队把韃子的王庭都踏平了!"

她怀中的孩子被嚇哭,哭声与周围此起彼伏的啜泣声混在一起,惊得观礼台上的命妇们纷纷掏出手帕。

更远处,一位白髮苍苍的老叟正將儿子的灵位贴在脸上摩挲。老人浑浊的眼睛望著天际盘旋的雄鹰,乾裂的嘴唇翕动著:"狗娃子,你娘临走前说要等你娶媳妇......现在好了,你的仇报了......"

他布满老茧的手掌抚过灵位上"朱明正统"的印章,忽然佝僂著背笑起来,笑得涕泪横流,惊起脚边觅食的麻雀。

朱標望著这一幕,眼眶不由得发热。他转身从侍从手中接过酒壶,缓步走下观礼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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