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樉猛地一拳砸在檀木桌案上,震得地图边缘的青铜镇纸“噹啷”作响,飞溅的烛泪在羊皮纸上烫出焦黑的斑点。“现在当务之急是等阿鲁台大军!”

他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帐中三人,喉间溢出压抑的冷笑,“那草原狼崽子先前被天德叔杀得丟盔弃甲,如今就算拉上瓦剌、韃靼的残部,满打满算也就十万乌合之眾。”

蓝玉下意识抚过腰间玉带,鎏金纹饰硌得掌心发疼:“可十万骑兵机动性极强,若他们……”

“精锐不过四万!”朱樉抄起案上的狼毫狠狠戳向地图上的阿鲁台势力范围,笔尖几乎要將羊皮纸戳穿,

“这群连锁子甲都穿不齐的蛮夷,在我大明神机营的火器阵前,不过是待烤的羊腩!”

他忽然扯开披风,露出內衬暗纹的玄甲,金属寒芒映得面容愈发冷峻,“天德叔的粮草营已沿著桑乾河星夜兼程,三十万石粟米足够我们踏平草原!”

破军突然扯开铁面罩,露出狰狞的刀疤脸,沙哑的笑声震得帐顶簌簌落尘:“痛快!末將正愁没仗打!”

朱棣却望著朱樉身后墙上悬掛的《平胡策》,烛火將二哥的影子投在“断其羽翼,焚其巢穴”八个硃砂大字上,恍惚间竟与那字跡重叠成一片血色。

“不能拖!”朱樉的声音裹挟著塞外的朔风,重重拍在悬掛的牛皮战鼓上,沉闷的声响惊起帐外夜梟的嘶鸣,

“等阿鲁台集结完毕,草原各部的粮草也会匯聚成流。我们必须在他羽翼未丰时,以雷霆之势直捣黄龙!”

他抽出腰间佩剑,剑锋挑起地图一角,在月光下划出森冷弧光,“明日卯时,攻城!”

……

而在朱樉出征几天后的应天东宫,朱雄英攥著浸透雨水的衣角疾步而来,绣著金线蟠龙的皂靴在青砖上溅起朵朵水。

他抬手叩击朱允熥的房门,铜环撞击声惊飞了廊下避雨的燕雀:“允熥!允熥,你在吗?”

屋內寂静如潭,唯有檐角铜铃在风中发出细碎的清响。朱雄英推开门扉,潮湿的霉味混著未乾的墨香扑面而来。

书案上狼毫笔桿歪斜地搭在砚台边缘,半盏冷茶表面浮著层油亮的茶垢,素白信笺下压著的,正是他前日赠予堂弟的青玉镇纸,那上面还刻著两人共同的字“允”。

“人呢?”朱雄英拨开垂落的湘妃竹帘,目光扫过凌乱的床铺,锦被只隨意叠了个角,分明不似晨起时该有的模样。他的指尖无意识摩挲著门閂——內侧的铜扣竟呈半开状態,分明是从屋內打开的。

忽然,案头晃动的信笺边缘扫过他的余光。朱雄英三步並作两步衝过去,素笺上遒劲的字跡还带著墨香:“雄英大哥、允熥贤弟钧鉴……”他的喉结剧烈滚动,逐字读下去,雨声在耳畔骤然放大。“

请恕小弟不告而別,今隨二叔北征,欲以沙场磨礪筋骨……”

惊雷炸响,闪电將信笺上的“雄英”二字映得雪白——那分明是他惯用的飞白笔法!

朱雄英踉蹌后退,撞翻了案边的青瓷笔洗,碎片飞溅间,他终於看清窗欞上蜿蜒的泥痕:那串脚印从朱允熥的窗沿延伸出去,深深浅浅地没入雨幕,而脚印旁,赫然躺著枚沾满草屑的东宫腰牌。

朱雄英攥著信纸的指节泛白,雨珠顺著发梢滑进脖颈,激得他猛然打了个寒颤。恍惚间,朱樉出征那日的场景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翻涌——

那日校场旌旗蔽日,朱雄英刚跨上枣红马,还未开口,便被朱標一声断喝震在当场:“胡闹!北疆战事凶险,岂是你这乳臭未乾的小子能掺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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