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眾人面色一僵,谁都没说话。

这丫头口无遮拦的,还没一点眼色,没见姜红泥像一块狗皮膏药似的,恨不得贴在陈春年身上嘛。

她二姐杜小真,更是快要羞死了,她蹲在地上使劲勾著脑袋,细长的脖子都快要弯到脚面了。

陈春年也是一阵头大,咧嘴大笑,举头望明月:『这死女子不会说话,以后別说了。』

“杜叔,家里分了几亩田?”他强行换了一个话题。

“两亩沟坝地,十二亩山上旱地,”杜家爸摇头苦笑,“沟坝地种穀子糜子小麦都行,旱地三五年收一茬,不好营务啊。”

陈春年默然几秒。

红寧县是凤城地区最穷的地方,苦水镇是红寧县最穷的地方,杜家台是苦水镇最穷的地方。

西北之地,乾旱少雨,很多当年学大寨修建的梯田,撒三五年种子,能收一茬庄稼算好的。

有些向阳坡地,就算风调雨顺都特么的收不了几颗粮食,想要靠著种田发家致富,根本就是妄想。

“沟坝地种粮食,旱地別种了。”

陈春年想了想,认真说道:“你家缺劳力,少种一点地,还是想办法在外面搞副业吧。”

这位杜家爸人憨厚,却也能干,上一辈子,他一边务农,一边靠著一辆自行车收鸡收蛋跑小生意,后来,约莫在1990年前后,还换了一辆摩托车跑商。

在这个年月,杜家台这样的穷乡僻壤里,他都能算得上一个人物了。

杜家爸听了,却摇头苦笑:“副业不好搞,弄不好,就会被打投办的人盯上……”

陈春年笑道:“没事,只要有生產队、大队和公社的介绍信,基本没啥事。”

说著,他摸出一卷钱递过去:“杜家爸,种田做生意的事情您自己考虑,不过,几个孩子的上学不能耽误。”

杜家爸一看手中的钱,嚇得一哆嗦:“小年、咋给我这么多钱!”

10张拾元大团结,100块钱!

杜家台生產队的工分不值钱,一个分工1分2厘,青壮年劳力累死累活一整天,才能挣满10工分。

一天1毛2分钱。

这100块钱,得在生產队挣多少天?

九百多天,將近三年。

这位中年汉子不敢拿,忙不迭的要將一卷钱塞回来,陈春年却站起身,温言笑道:“这是我给几个妹妹的学费。”

汉子呆了一下,嘆一口气。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因为家里穷,大闺女一天书没念,嫁了一户人家都快要穷死了。

二闺女脑子好使,爱念书,上了一个初中就供不起了;几个小的也是,眼看著再过两天开学,他愁的整夜整夜睡不著……

“杜叔,婶子,让小真、招娣、转娣、青娣、小月几个妹妹都好好念书吧。”

陈雪晴见状也开口劝说:“就算你挣一个万元户,娃娃不念书,穷根子就拔不尽,一代一代的穷下去,那才叫真穷。”

大家都沉默了。

道理都明白,所以才伤心……陈春年摸出一沓提前准备好的压岁钱,咧嘴笑著:“好了好了,给妹妹们发压岁钱了。”

杜家姐妹,每人20块钱。

在这个年月,这可是一笔巨款,嚇得那五个丫头子赶紧躲开跑远,根本不敢伸手去接。

尤其是杜小真,又羞又紧张,身子突然变得僵硬,后退的时候不小心跌了一跤,竟將裤襠给摔破了。

屁股蛋子那个疼。

哎呀,就像那一年、她爬上大杏树给小年哥哥摘杏子,不小心掉下来,屁股蛋子摔成了两瓣。

討厌的,他竟然还在咧嘴笑!

陈世美!

那一年,那一月,那一夜。

这傢伙睡迷糊了,钻我被窝里,抱著我用脸蹭著,哭著叫了好几声妈,还尿炕了。

羞人不羞人啊。

还有,那个姜红泥什么意思嘛,知识青年怎么了?城里人就了不起?

杜小真爬起来,跌跌撞撞跑进自己的狗窝。

她又羞又恼又伤心,蹲在地上,双手捂著脸,默默哭了很久很久,心口窝子抽著抽著疼。

这种疼,让她都快要断气了……

陈春年、陈雪晴、罗小虎几个二货,浑然不知有人躲在隔壁屋里哭,嘻嘻哈哈,没心没肺。

“好了好了,不就20块钱年钱嘛。”

陈春年一把揪住杜小月,狞笑著將100块钱塞她兜兜里:“杜小月,回头交给你二姐保管,只能买学习用品,不准乱钱。”

“要是让我听见你们谁不好好学习,打烂你们的屁股蛋子,听见没有!”

杜小月拼命挣扎,发出一阵尖叫,恍如在杀猪:“我想跟姐夫去卖卤肥肠,我不想念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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