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距离那个“天降甘露”的夜晚过去还没到一年,可关於那一夜的记忆,玩具兵其实很模糊。
毕竟那时的它,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塑料玩具而已,跟它的“战友们”没有任何区別。
现在想来,可能是因为那一夜,它是唯一一个被主人摆在窗台上的玩具吧?
正因如此,它才会被那些从天而降的,形似橄欖、色如黄金的光团命中,从而变得和过去不太一样.
好吧,其实玩具兵也不太清楚,那些光团给自己带来的影响与变化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毕竟对玩具兵来说,自己的境遇依然没有改变,它仍然像以前一样“听得见”和“看得见”,也依旧“动不了”和“说不了”。
玩具兵只是能隱约感觉到,在那夜过后,自己便成为了这个家里“异类”,有別於其他跟它一样“玩具们”的异类。
当然,“变化”,其实是个颇为漫长的过程。
在最开始的那段时间里,玩具兵还是只是呆呆地,被动地接受著这一切。
有人把它放在茶几上前,它就老老实实地看电视:
有人带著它去洗澡,它就老老实实地感受著那些绵密的泡沫沾满全身的感觉;
有人喊著“战斗!战斗吧!我的战士们!哇呀呀呀呀呀!”地举著它,让它和其他玩具“战斗”时,它就任由那只小手,抓著自己和其他玩具碰撞在一起;
等到自己在战斗中“阵亡”、举著枪仰面倒地时(被手指弹飞),它就老老实实地一动不动,一声不地装死。
就这么,大约半年过去之后,当某一天,玩具兵又一次被摆在茶几上,和那个小男孩一起看电视的时候,它除了“看”以外,还会不由自主地想著:“电视里的这个人是谁?”,“原来这就是大象,不过它的鼻子为什么这么长?”,“这个蓝色的胖子不太像人类,是狸猫一类的生物吗?”。
当有人带著玩具兵去洗澡的时候,它会想“这就是水,电视里说水是生命之源,那么我也是从水里诞生的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乡,那我的故乡又是哪一片水域、海洋呢?”
当有人举著玩具兵和其他玩具“作战”,直到当它的剧本演完,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时候,它又会想“这就是死亡吗?死亡和活著的区別到底是什么?我到底死了还是没死?”
就这么,时间又过去了三个月,玩具兵出现在茶几上的次数、洗澡的次数、参加“玩具大战”的次数都开始显著减少。
以至於,它大部分的时间都孤零零地站在那个男孩的书桌上,举著自己的“武器”,
那一桿塑料枪。
虽然家里的电视一天是会开很多个小时没错,可玩具兵能否从中得到收穫,却要取决於今天的运气一一如果房间的门是开著的,那它就能听到一些电视內容,新闻、电视剧也好,动画片也罢;反之,它就什么都听不到,只能默默地等待时间流逝。
也是在这一段日子里,或许是因为太无聊的缘故,玩具兵心中的念头越来越多,疑问也越来越多。
只是偶尔能听一听的电视声,並不能解答它的所有好奇。
“我到底是什么东西?”玩具兵凝视著天空,默默地想著,“人类?玩具?又或者是什么別的东西?”
“我的下一站是哪里?”
“我真的被丟掉了吗?”
此时的玩具兵並没有意识到,这种名为“思维”的能力,才是它身上真正出现的、有別於其他玩具的变化。
这一切,都是那一夜的“帝流浆”所带给它的。
它正是吸收了那些从天而降的神奇浆液,才因此脱胎换骨,从此变成了一个“不一般”的玩具兵。
可是没办法,它只是个玩具兵而已。
它目前所知的一切,社会知识也好,所谓“人之常情”也罢,小部分来源於这个家里三位家庭成员之间的聊天,谈话內容。
大部分则来自於客厅电视机里播放的新闻、综艺节目,以及每天至少放一个小时的动画片、一个小时电视连续剧和一个小时的科教纪录片。
如果要拿玩具兵跟一颗深山老林里,只能听见流水虫鸣鸟叫声的大石头相比,那么这样的境遇应该还算是不错。
可只有这样的话,是不够的。
所以,你没法要求一个玩具兵懂得这么多。
一个小时后。
当玩具兵已经开始思考,诸如“太阳这么热,我会不会融化?”、“融化是否代表死亡?死亡到底是什么感觉?我会死吗?”和“我之后会被送去哪儿?垃圾回收站吗?”的时候,它突然听到了一阵“哈~哈~”的哈气声。
虽然玩具兵的塑料眼球,並不具备“转一转”的功能,但它还是努力地把自己的注意力从天空,转移到了愈发接近自己的“大脑袋”上。
毫无疑问,那確实是一颗大脑袋,一颗毛茸茸的、吐著舌头(舌头比它还大)的大脑袋。
除了半吐著的舌头之外,那颗脑袋上还有一只黑黑的鼻子,一对圆溜溜的眼晴。
一如玩具兵正在观察著它一样,那颗“脑袋”,也在用圆溜溜的眼晴上下打量著它。
“这是一条狗。”五秒钟过后,玩具兵终於得出了像是这样的结论,“一条白色的狗,而且很大。”
“汪!”这条狗或许是也和玩具兵一样,得出了类似的结论。
它叫了一声,在用那条温热的大舌头舔了一下玩具兵呆板的脸之后,便张开自己的“血盆大口”,一口將玩具兵衔在了嘴里。
“我被吃了。”这一次,只漏出了一个脑袋的玩具兵,仅用一秒钟就得出了结论,“电视上说狗是肉食动物,按理说塑料玩具应该不在它的食谱之內,但是我还是被吃了——为什么?”
“被吃掉,应该就等於死亡也就是说我马上要死了—不对,我记得那个小男孩说过,士兵的死亡不叫死亡,而是阵亡。”玩具兵看著那颗近在尺的疗牙,“这种时候应该会害怕吧?比如嚇得发抖什么的。”
“可是我完全动不了,也许是因为被咬住了,也许是因为我只是个玩具兵,玩具兵是不会发抖的。”玩具兵继续想著,“所以,我不光不会伤心不会生气,甚至也不会害怕·—.”
“小肥!为师都说了多少遍了,不可以乱翻垃圾!更不可以吃喵!”就在玩具兵疑惑“这条狗为什么要吃我”的时候,狗的背上又探出了一颗圆圆的脑袋,尖声尖气地说,“你这孩子,到底有没有把为师的教诲放在心里喵!”
“又出现了,一只猫。”玩具兵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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