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琉璃是你们佛家的『七宝”?”白璟嘴上问,眼睛却在盯著骏背上的那件锦斕裂裟。
佛家七宝,分別是金、银、珊瑚、碟、赤珠、玛瑙和琉璃。
白璟在那件袈裟上已经找到了其他六种饰物,却偏偏少了这最后一件,对应著佛门七宝的“琉璃”。
“琉璃虽为我佛家七宝,却不见得就一定能为人带来佛缘。”金蝉子看了一眼白璟手腕上的玫瑰金表,和脖子上掛著的那副银质十字架项链,“真正的原因是,琉璃是死物,拥有琉璃心的人生来註定缺乏欲望,比起芸芸眾生更快明白什么是“空”。”
“而拥有一颗空心的人,也自然会比他人更快参透什么是“佛”。”金蝉子说,“就像周施主刚才说的那样,很早就开始学习佛法的虚静,一直以来都把佛经中的教海视为自己为人处世的“准则”。当一个人像是“佛”一样活著,那么会得到信眾们的簇拥,也是理所应当的事吧?”
“你的意思是,因为这颗琉璃心的缘故,他虽然缺少欲望,却也比其他人更容易身陷、沉迷於“修佛”这件事?”白璟明白了。
“可以这么理解。”金蝉子点头,“虽然在贫僧看来,修佛不该是一件引人『沉迷”的东西就是了。”
“可是为什么,虚静的心不是『人心』,而是一颗琉璃呢?”周悬问。
“在过去,虚静也有过人心,至於这颗琉璃,则贫僧作为那颗人心的替代品,送入虚静体內的。”
“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那时虚静曾向贫僧许下愿望,希望自己能够更加虔诚、专心的礼佛,
有朝一日成为世人皆知、皆赞、皆信的『得道高僧』。於是,贫僧就用这颗琉璃,替换掉了他原本的人心。”金蝉子淡淡地说,“自那时起,这颗琉璃化作的心便一直伴隨著虚静,哪怕经歷了轮迴转世,也依然存在於他的体內,如今,已有十二世了。这正应了我佛家的十二因缘,即从“无明”到“老死”这十二环节一一许是巧合,许是应命。”
“而两位也看到了,在歷经了十二世的轮迴过后,这颗琉璃已经来到了它的极限,濒临破碎。这就是虚静病症的由来。”金蝉子看著那颗跳动的琉璃心,“在这颗琉璃彻底毁灭之际,便是他的殞命之时。而以琉璃心目前的状况来看,恐怕此前一个月的期限,还是说多了些。”
“那么禪师此行来到安平,其实是为了替虚静禪师修补这颗濒临破碎的琉璃心?”
“不,且不论这颗琉璃是否可以被修復,以琉璃代替人心的举措本就是逆天而行,如果这颗心继续留在虚静的体內,天道的反噬也迟早引来劫数,將他送入修罗地狱一一就像琉璃的寿命一样,这十二世,其实也是这颗琉璃心与虚静之间缘分的极限。”金蝉子说,“所以,贫僧想要救下他,断绝后患,就必须为他重塑一颗『人心””
“重塑臟器的难度,可比为人治病要难上几百倍,跟起死回生没什么区別啊。”白璟提醒道,“你应该没有这种道行吧?还是说你把佛祖请来了?”
“贫僧確实没有这种能耐,也不曾请来佛祖,但贫僧有自己的办法。”金蝉子看著蹲坐在他身后,专注地看著那繚绕雾气的徒儿,“净尘。”
“在,师傅。”骏转过大脑袋,看来他还是有在听他们说话的,“是要让两位施主看看那宝贝么?”
“嗯。”
於是乎,一朵盛开著的血红色的莲,从骏貌的袈裟底下缓缓飘了出来。
周悬瞧见那朵莲瓣间泛著猩红色的血莲时,表情不由自主地微变了一下一因为这位龙族五公子表现实在是太过於“正常”,以至於周悬都忘记了他原本的身份。
说来也是,虽然拜了和尚做师傅,哪怕披上了一身袈裟,可龙眾身边,又怎么可能会少了这伴生莲呢?
就在周悬想入非非的时候,血莲中心莲蕊的部分,缓缓浮现出一株枝条上不见叶片,顶端掛著骨朵的“植物”。
瓣之间泛著的点点金芒,几乎可以预见待到这朵的绽放之时,会是怎样一副美丽的景象。
“把宝贝藏在五公子这里,你还真是小心谨慎啊。”白璟打量著这株植物,
问道,“这是什么东西?菩萨瓷瓶里的么?”
“只是我多年以前寻来的东西而已。”金蝉子笑了笑,“开之际,便是结果之时。而那果实,名曰『人心果』,是这十界之中,最適合用来代替『人心』的东西。”
“人心么———”白璟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金蝉子一眼,但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接著问道,“这就是你的计划?等开结果之后,就用这东西作为琉璃心的代替品,救虚静一命?”
“是的。”金蝉子说,“当年贫僧取走了虚静的心,如今自然是该还他一颗人心。”
“那这颗心有什么特別的妙用?”
“不,就只是普通的心而已,和他原来的那颗一样。”
“可是—虚静禪师不会一直待在这妙果寺里吧?而且以他身体的情况,真的能等到开的时候么?”周悬看著这株植物,虽然知道这不是凡物,不能用看待普通植物的经验去看待它,可总觉得它距离“盛放”,好像还有些时日。
“原本是还需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才能顺利开结果,但这里毕竟是人来人往的寺庙,香客们的『七情六慾』,会成为辅助它生长的养分。”金蝉子道,“所以依贫僧的估算,大概只需要再等上三至五天,便能顺利开结果了。”
“我下午听说,虚静禪师会在这里一直待到元宵节。”周悬说,“那看来是来得及—”
就在这时,静室外忽然响起了一阵吵吵的声音。
“走错了医生!虚静的禪房不在那边!”有个人大喊著,听著像是此前那位胖和尚的声音,“跟我走!快!”
突然的动静让房里的眾人一愣。
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琉璃心,这时才发现,那颗心不知何时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琉璃表面的裂痕也是越来越多,甚至还有晶莹的碎屑掉落下来。
金蝉子的手掌在那颗心上拂过,很快,雾气重新充填齐了虚静的身体。
此时的他,无力地倒伏在案几上,手边墨水和经书打翻了一地,几乎是奄奄一息的状態。
“看来,他的状况比你预估的还要糟糕,和尚。”白璟摸摸下巴,“別是真的等不到开的时候了。”
一旁同样凝视著那道虚弱人影的金蝉子,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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