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动乱前兆

夜幕如一块浸透污泥与绝望的破布,沉重地覆在城墙根下这片被遗忘的角落。

空气中瀰漫著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味一一廉价刺鼻的香水徒劳地试图掩盖汗臭与霉味最终只调和出一种更为室息的贫穷气息。

妓女们的营帐,用歪斜的木棍和油腻、撕裂的篷布勉强拼奏而成,堪堪能够住人。这些简陋到极点的帐篷就这么低伏在地上,仿佛一群冻得瑟瑟发抖、互相依偎取暖的病兽。

某个帐篷里,女人们想尽办法,在一只缺口的粗陶碗中,勉强点燃了一丝火光,散发出昏黄而呛人的光晕,勉强驱散了角落的黑暗,照亮著莎草蓆上的阿雅。

拉赫迈,这名以血腥和伤疤为勋章的斗剑奴,正堵在低矮的帐篷门口,出於一丝不满,也出於一丝担忧,他那双粗大的眉毛始终挤在一起,声音也粗的像是从砂纸上磨出来的。

“天杀的玩意儿—瞧这丫头身上的衣服,应该是城里哪户人家的女僕吧?她到底犯了什么错,要被打成这样?而且连药都捨不得上·这倒还罢了,居然还把她赶到你们这儿自生自灭?真他妈不是人。”

拉赫迈常年在生死边缘打滚,见过的伤口比这些女人见过的男人还多,刀伤、剑伤、

野兽的抓痕-但一个如此年幼的孩子身上,布满这样密集、残酷、明显带著施虐意味的鞭痕,还是让他那颗久经沙场、近乎麻木的心微微抽搐了一下。

“这孩子倒不是被谁赶到我们这儿的。”

妓女中最年长的老夏丽开口伸出布满老茧、指甲缝里嵌著污垢的手,指向角落里那堆脏污的莎草。

“她好像是自己跑到我们这儿来的,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也许是一时想不开,就这么魂不守舍地偷偷跑了出来,结果迷了路,就摸到我们这片鬼地方来了吧?我们就是担心她迷路了,才想著过去给她指路,结果呢,结果呢,她一看到我们走近,话还没说上一句,身子一软,就那么直挺挺地歪倒下去啦!就像根被狂风折断的小树枝,噗通一声,哎呦,怪叫人心疼的—-唉,您瞧瞧她身上这伤,简直没一块好皮肉,叫人不敢看哩。”

仔细看去,老夏丽的脸像一张被岁月和苦难反覆揉搓过的旧羊皮纸,布满了深刻的皱纹,眼角的鱼尾纹如同乾涸河床的裂痕,而她的声音,则是干而沙哑的,像是被风沙磨礪过无数次,却始终带著一丝母性的温柔。拉赫迈很喜欢她这种声音,因为这声音能为他稍稍勾勒出一点母亲的痕跡。

这时,帐篷里其他几个女人也围拢了过来,她们的脸上带著同样的惊惧和怜悯,目光在阿雅和拉赫迈之间游移。

“可不是么,”一个名叫莎拉的女人说道,“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就像个破布娃娃,浑身冰凉,要不是还有点气儿,真以为”

“哎哎,闭嘴!少在这里说这些晦气话!人都还没死呢!赶紧做你们该做的事,给她擦擦乾净,弄点水喂喂看。愣著干什么!”

拉赫迈粗声叫著打断她,他不喜欢听这些,尤其是在看到这孩子如此悽惨的模样后。

“那你也別在这站著乾瞪眼,像个瘟神似的。”有个女人抱怨道。

“什么瘟神?真他娘见鬼,要不是老子匀出点口粮餵给你们,你们早他妈饿死了!不过你说的也是,我在这站著又有什么用呢?”拉赫迈搔了搔自己乱糟糟的、沾著汗水和尘土的头髮。

“我得去找找那群头上带面具的医生,也不晓得他们愿不愿意来。”

“看病是要钱的,买药也是要钱的,可我们哪来的钱呢?我们自己病了都只能硬扛看。”另个眼光现实的女人摇头说道。

“老子拿剑赊帐不就行了?”拉赫迈不以为然地摆摆手。

“还是要礼貌点儿,”老夏丽提醒说,“对医生客气些儿总没坏处。”

“我心里有数。”拉赫迈转身离开。

等拉赫迈那沉重的脚步声远去后,帐篷里的气氛稍微鬆弛了一些,但依旧沉重。女人们重新围在阿雅身边。她们用一块稍微乾净些的破布一一这已经是她们能找到的最乾净的东西了一一蘸了点土罐里仅存的、带看土腥味的凉水,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擦拭看阿雅脸上和裸露手臂上的血污与尘土。

她们的动作是那么轻柔,仿佛怕惊醒了她,又像是怕触痛了她,而每当她们的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到那些青紫肿胀、甚至皮开肉绽的鞭痕上时,总会伴隨著一阵阵低低的、痛苦的抽气声,和压抑不住的嘆息。

昏暗的灯火下,那纵横交错、深可见骨的鞭痕显得格外挣狞,有些地方甚至皮肉外翻,凝固的血像丑陋的甲壳。

莎拉看著阿雅毫无生气的样子,忍不住悲观地嘆著气:“也不知道这孩子能不能挺过来。”

老夏丽则宽慰道:“当然可以,我们会为她向母神祈祷的。”

她的声音虽然依旧沙哑,却带著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当她为阿雅向母神祈祷时,几个女人也都一同为阿雅祈祷起来,將她们微薄的希望寄託於那虚无縹緲的神抵。

可没过一会儿,一个名叫莉娜的女人突然捂住脸,低低的抽泣著。

“没用的没用的母神可懒得听我们的祷告,母神只会降下病害来惩罚我们,”她说,“也许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害病死掉,因为我背叛了我的丈夫,也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孩子,天吶,天吶,他们都死掉了,可我居然还大言不惭地苟活到了现在,因为我害怕死亡,我不想死掉,可我又是为了什么,而活过今天的呢?请原谅我吧,我不能为这孩子祈祷,我的祷告只会给她带来厄运我是个有罪的女人,我怎么能向母神的祈祷,我怎么敢向母神祈祷呢?”

空气沉默了一瞬,莉娜的哭诉像一把钝刀,残忍地割开了帐篷里每个女人心中隱藏的伤疤。

她们都想起了各自的伤心事,眼神变得异常空洞,只有老夏丽神色如常。

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莉娜颤抖的肩膀,告诉她说:“莉娜,你是为了替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復仇,才活到现在的。今天你不也喝了龙肉熬成的汤水吗?那就是在替他们復仇啊。”

“是这样吗?”莉娜有些疯癲地喃喃道,“.——是的,就是这样的。”

慢慢的,她情绪渐渐平復了一些,仿佛找到了支撑自己活下去的理由,哪怕这个理由是如此的脆弱。

就在这时,草蓆上的阿雅痛苦地闷哼了声,女人们立刻惊醒,所有的注意力瞬间回到了阿雅身上。

她们停止了各自的悲伤和回忆,再次围拢过去,压低声音,继续她们那卑微而虔诚的祈祷。

儘管她们都明白,祈祷是救不活人的,但除了祈祷,她们还能做什么呢?

她们的手或许是航脏的,她们的生活或许是污秽的,但她们为这个陌生孩子祈祷的心,是会因此而遭到诅咒的吗?

时间在沉闷的等待和低语的祈祷中缓慢流逝,

拉赫迈还没有回来。难道是和那些外来的医生们起了衝突吗?

帐篷里的空气似乎更加凝滯了,只有那盏油灯的火苗在不知疲倦地跳动,將女人们担忧的脸庞映照得忽明忽灭。即使是老夏丽,也不禁为此而感到忧心。

隨后的一段时间,她们轮流给阿雅餵了几口水,水顺著她乾裂的嘴角流下大半,好在阿雅本能地吞咽了几下。这个微小的跡象,让女人们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然而,短暂的希望之后,更深的忧虑又浮了上来。阿雅的伤势实在太重了,就算能活下来,以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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